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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是早想过自家将军约莫是不会谈判,必要时刻他亦是能从旁帮扶一二。

却未曾想到,咱将军这根本就不是冲着谈判来的啊!

两句话语便是叫他当场愣住了,这会儿出了帐外还在恍惚想着,平日里丝毫窥不见将军半分野心,他还倒是将军正直勇武,日后自己当为将军好好铺路。

现在看来……

裴良抬头侧眸看向宗延黎,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家将军的内心。

“想问什么?”大约是裴良的目光太过尖锐,宗延黎脚步放缓了些许,侧首回望与他并肩而行。

“没……”裴良想摇头,但是这摇头摇了一半又顿住了,他略有些皱眉说道:“良并无什么想问的,只道是将军想做的,就是良想做的。”

“我对龙飞光所说的话语并非只是想要留下白鹰军的话术。”裴良不问,宗延黎却是主动言说道:“我要走的路很远,也很长。”

“良能伴将军同行,深感荣幸。”裴良垂头应着。

宗延黎看着裴良微微扬唇,抬脚朝着营帐回去。

而那白鹰军帐中,龙飞光等一众兄弟们却是陷入了亢长的沉默,两个小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觉没什么发言权,兄长们如何抉择,他们义无反顾跟随便是!

龙飞光最后看向公孙璞道:“三弟以为,宗延黎此番劝我等投诚举,如何?”

公孙璞难得的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拧眉沉思,时而叹气时而低头,看着像是万分纠结的姿态。

“真是奇了,还有三哥这般苦恼的时候?”萧天和把玩着手中药囊香包,瞧着公孙璞呵呵笑道:“看来这宗延黎所言话语,对三哥甚是打动?”

“豪赌,当真是一场豪赌。”公孙璞失笑摇头,他摆正脸色道:“我原以为宗延黎有此等领军之能,日后当为不世英豪也!”

“然,今日听其这般言语,却觉此人当为枭雄。”

公孙璞看向龙飞光说道:“小弟能为大哥谋前路,谋局势,但是此番选择当为生死路,小弟不能为大哥谏言。”

公孙璞神色复杂,最后轻轻叹气对着龙飞光俯身拜道:“璞只道,一国霸主小也,婺国所向当在天下。”

公孙璞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神色齐齐一震。

顿时明白了公孙璞此言之中的‘豪赌’所在何处,萧天和捏着药包的手顿住,帐内众人将目光都投向了龙飞光,他们大约也明白了,今日的选择所昭示的是什么。

龙飞光从未感受过这等煎熬时刻,他忍不住攥紧了手,连带着呼吸像是都凝滞了。

似是过了良久,他猛地攥紧手道:“宗延黎……宗延黎!”

“我龙飞光纵横四方如此多年,从未见一人如他这般!”龙飞光仰头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我兄弟居无定所,自诩逍遥却也要为钱财四处为战,树敌不知几何。”

“白鹰军之名,我等之名,在当世却也是微乎其微。”龙飞光嗤笑一声说道:“也好,也好!既是要赌,那就应这场豪赌!”

“不求流芳千古,却也要那史书载册之上,有你我兄弟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等愿追随大哥,殊途同归!”公孙璞站起身来躬身说道。

“殊途同归!”

龙飞光一众兄弟前来拜见宗延黎的时候,宗延黎刚刚写信去给父亲,要让父亲为自己重新锻造一副盔甲,重甲重盔以求覆盖全身,头盔上覆着青铜面甲连接在一块,如此方能将她的身形面容尽数遮挡。

宗延黎滴蜡将信封密封,抬眸唤了高飞林去送信道:“请龙将军等入内来。”

高飞林接下躬身应着出去了。

龙飞光协同帐下五兄弟入帐来,端看着宗延黎深吸一口气上前:“今日听将军一番慷慨陈词,我等大受其惑!”

“我兄弟六人无甚本事,唯有这一身武艺任君驱策!”

“承蒙将军不弃,白鹰军愿归将军帐下,唯有一言。”

“请将军,留我白鹰军自成一帐!”

龙飞光此意便是,白鹰军还是白鹰军不过是冠以婺国之名,他龙飞光也只愿受宗延黎差遣。

宗延黎哪还能有不同意的,她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就说服龙飞光,原以为还需得‘三顾茅庐’或是以财帛动人心,甚至都在思量着如何开口向母亲,向阿妹借些钱来了。

不想白鹰军竟是如此大义,只求留其名,自成一帐而已。

宗延黎当即应下,亲自扶着龙飞光等人起身来,一同去见了宗延宏图,再上报平南营登记入册,至此白鹰军便算是名正言顺,留在婺国了!

“快哉!快哉!哈哈哈哈!”宗延宏图脸上喜不自禁,大手拍着宗延黎哈哈笑道:“你小子可真有一手,竟真能说服白鹰军!”

“帐下平白添了五千人,了不得啊!”宗延宏图万分欢喜。

宗延黎腼腆一笑,抬眼询问道:“庆国此番以割地求息战,圆石关当是无忧,却始终未听父亲召我回平南营,不知是为何……”

宗延宏图笑了笑说道:“怎么,在这待着不好吗?”

“也不是,就是觉得这心里不安。”宗延黎笑了笑摇头说道。

“嗯……”宗延宏图正欲说话,就听帐外亲兵匆匆来报:“将军!出大事了!”

“寿王,反了!”

“什么!?”帐中宗延宏图和宗延黎两人几乎是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二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错愕惊讶,便听那来报小兵说道:“千真万确,大将军有令,请宗延将军速速前往孝庄平叛!”

宗延黎脸上神色变了又变,连声询问道:“寿王怎会在孝庄之中?”

那兵卒道来,原是寿王被贬斥之后流放一直都很顺利,只是这流放途经孝庄之后方知,寿王早有部署,受流放而出不过是为了离京。

如今在孝庄起义,自称孝文王。

对天下昭告,太子无德,宣王卑劣,二人狼狈为奸毒害父皇,陷害忠良,残害手足兄弟只为图谋婺国皇位!

此等昭示一出惹得百姓义愤填膺,纷纷响应号召赶至孝庄。

“寿王帐下何人为其出战?”宗延黎面色微沉继而问道。

“陈家,陈瀚敬。”赫然便是陈家长子,陈正新的儿子啊。

“混账东西!”饶是宗延黎的好脾气也在此刻忍不住暴怒叱骂,陈大将军为保全陈家做出这般牺牲,甚至不惜舍弃尊严自刎宫门谢罪,受万人唾骂只为了陈家后人。

却万万没想到,陈家最终还是走上了死路。

陈氏此番跟着寿王反了,早前陈大将军所做的一切便皆为徒劳,陈氏至此只留骂名罢了!

宗延黎胸腔翻涌着怒火,近乎咬着牙转身冲着宗延宏图俯身请命道:“将军!”

宗延宏图面色肃然:“速去平叛!”

宗延黎几乎没有多做停留,点兵带着帐下兵马直奔孝庄而去,这一路上宗延黎甚是沉默,白鹰军如今成了宗延黎帐下兵将,此番平叛自当是带着一同前往。

陈家部将,驻守孝庄加上起义军共计两万三千余人。

宗延黎此番领军不过八千之数。

“宗延将军与那陈家有何渊源?”公孙璞与裴良等人走在一处,既是跟了主将,自当问问清楚。

“将军出自平南营,原那平南营主将乃是陈大将军,若认真说来,当是对将军有知遇之恩。”裴良想了想说道。

“原是如此……”公孙璞了然点头,再看那疾行在前的宗延黎扬了扬眉梢。

入孝庄当过崇庆城,而今城内百姓尽数迁徙,只留守城军。

那守城将军曹林见宗延黎到来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恭迎道:“末将参见宗延将军!”

曹林早得了旨意,自然也听闻宗延黎之名,这会儿见到宗延黎到来自是欢喜。

宗延黎穿着甲胄,面上覆着面具端坐马背上道:“曹将军无需客套,入城再言。”

宗延黎带着兵马入了崇庆城内,城防营大帐之中,宗延黎端坐主将之位道:“孝庄内如今情势如何?”

“情势颇为险峻,截止今日还有应召之人入孝庄之中。”曹林脸上神色略有些沉重说道:“虽是四方齐聚闲散之数,却也是惊人,且因为陈家军之威名,征召了不少勇武之士。”

在他们看来是反叛,是起义。

但是在别人看来却是不同,那可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若此战打下来,那他们那些起义军可就是封侯拜相啊!

此等利益在前,岂能不会吸引众多勇武之士?

“陈家领军之人是陈瀚敬?”虽早已知道,但是宗延黎还是确认了一下。

“是。”曹林略有些艰难点了点头道:“陈家兵马尽数集结在内……”

说起陈家军的时候,曹林还是有些胆怯,想当年陈大将军陈正新领军之时,陈家军之威名四方皆知,谁也没想到陈大将军这一死,陈家军竟乍然之间成了反叛军?

宗延黎沉重的呼吸声传来,曹林隔着面具看不清宗延黎的脸色,却也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城内守城军人数几何?”宗延黎那沉肃的话语声再度响起。

“约五千人”曹林连忙说道:“末将任凭将军差遣!”

“好!”宗延黎心中思量一番,骤然站起身来道:“足够了,即刻清点兵马,明日随我攻入孝庄!”

帐内灯烛亮起之时,宗延黎与帐下众将领皆在桌案边,那桌案上放着的便是孝庄周围的地图。

宗延黎点了众人各自领军,自为先锋左右迎合。

“寿王以孝庄为营显然早有谋算。”宗延黎手指点着孝庄四周道:“此城有护城河为守,地势偏高,攻守兼备。”

“强攻不下对我军甚是不利。”宗延黎抿唇说道:“截粮困守为下策,孝庄本为商道义仓所在,城中囤粮不在少数,不说一年,足够两万余兵马吃上半年了。”

“如此看来,只能奇袭。”宗延黎眸色清亮,那沉稳的话语落入所有人的耳中,也落入了公孙璞的耳中。

他心下万分叹息,竟是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宗延黎说的每一话,竟都是他想说的。

宗延黎所行的每一步路都是他设想的,天底下竟有如此与他心意相通之主将。

公孙璞大为感叹,看着宗延黎细致部署,最大限度上保证物尽其用,他竟能考虑到每一位部将脾性,从而观之将其放在何处,就连白鹰军都是如此。

公孙璞竟是挑不出半点错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谋士之位,竟是无处用功?

“庆国败于其手,不冤啊。”自帐中出来,公孙璞没由来的笑了笑说道。

“我败于他手,也不冤。”龙飞光在侧默默跟了一句。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皆是露出苦笑,眼底却又有几分庆幸,觉得他们做出这番选择,或许真的是对的!

次日整军待发,宗延黎亲登将台做军前鼓舞。

随着一声号令之下,全军出发朝着孝庄而去!

宗延黎终于见到了陈大将军之子,他口中那‘我儿若如你这般’的话语之中所指的,便是此人了。

宗延黎骑着马走出阵前,孝庄之中军阵内陈瀚敬亦是驱马走出,此为两军会面主将相见,宗延黎心有劝服之意,看着那走出的陈瀚敬,从他脸上看到了些许陈正新的影子。

“你便是宗延黎?”陈瀚敬自是已经知晓了来将何人,此番会出阵来也是想亲眼见一见,这位在父亲口中万分勇武的宗延黎是何人。

“你与你父亲,当真无一处相似。”宗延黎穿着重甲端坐在黑色的战马之上,腰间挎着长刀,只露出一双眼深沉冷肃直直看向陈瀚敬,观其双目便能看出那是一位将军的眼!

“逆贼当诛,寿王谋逆陈家世出良臣,怎可侍奉逆贼为主。”宗延黎盯着陈瀚敬说道:“尔等此举,有违陈大将军之遗愿。”

“可笑!”陈瀚敬骤然发笑道:“我等是为了皇上,为了婺国天下!皇上如今备受挟制,我等此去是要救君之危,解君之困!何为谋逆!?太子与宣王才是那个谋逆可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