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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以肉身为盾,石破天

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南康这集结的兵力虽有一半都是些紧急征召的杂役民夫不成气候,但善用者也能咬你一块肉下来。

若这太子只坐在点将台上便也罢了,左右御下兵卒自会列阵对敌,只需观军旗足以抵御南康敌军,可偏偏太子观战局我军将士如此勇武,自认为轻易可杀退南康。

当即拔出长剑道:“孤代君出征,势必要让南康看一看我婺国之勇武!”

太子欲亲下战场,宗延宏景慌忙上前道:“殿下!战局凶险刀剑无眼,殿下不若上战车指挥作战即可。”

“哼!”贺烨梁扬声道:“诸位将士尚且在前奋勇杀敌,孤岂能不做半点表率!”

“随孤杀入军中,将敌将首级取来!”贺烨梁振臂一呼,直接叫人牵来战马便奔上战场。

“臣弟随大哥同去!”宣王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下也跟着冲出去了。

宗延宏景太阳穴突突的跳,咬着牙唤来宗延飞翼:“立即调精兵相护!务必保全太子殿下无虞!”

军阵强行更改,几乎是在以铁桶似的围绕之态,牢牢将贺烨梁护在中间,如此变动自然被敌军一眼发现端倪。

南康主将郭成业凝神望去,瞧见了贺烨梁那崭新的,淡金色甲胄,当下精神大震道:“那冲出阵前的定就是婺国太子!此番领兵御敌竟是亲上战场!”

“来人!集结所有兵力,务必将其擒拿!”

“我军还有转机!”

战局总是如此瞬息万变,南康有所异动之时宗延宏景便窥见其目的,当下沉着指挥右翼阻挠,以此将南康逼退。

在完全兵力的压制之下,就算南康有所异动,一时半会儿也去不到贺烨梁跟前。

但是万万没想到,贺烨梁被我军精兵保护,几次竟都杀不到敌军,恼怒之下竟是突然以剑身拍马,直接跳出了保护圈,冲入敌军之中,两剑砍翻了马前兵卒,霎时面露喜色。

贺烨梁极为激动,振臂一呼道:“将士们!随孤踏平南康!”

“殿下——!”宗延飞翼眼睁睁看着贺烨梁瞬间被包围还全然不知的样子,当即怒吼一声掀翻了涌过来的南康兵马,想要朝着贺烨梁靠过去。

“杀!”贺烨梁杀了个痛快,只觉得这南康兵卒宛若杀鸡一般,殊不知这冲过来的不过是南康那些凑数的杂役,毫无战力只是当个人盾罢了。

宗延飞翼看着贺烨梁犹如上钩的老鼠,愈发深入敌军阵内,只觉得手脚都冰凉了。

偏偏那宣王好像有意促成这等局面,面上一副急切呐喊的样子,自己却是举步不前,很谨慎的让自己身处我军精兵护卫之下,绝不以身犯险半分。

待贺烨梁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然是为时已晚。

马前可被随意斩杀的兵卒,忽而举起了长矛刺在了马脖子上,战马吃痛嘶鸣之下把贺烨梁甩下了马背。

贺烨梁狼狈在地上滚了一圈,便见着那南康的兵卒刀剑挥舞而上,贺烨梁惊吓着挥剑抵挡叫喊道:“来人!护驾!”

不想这呼喊许久不见来人,扭头一看才惊觉自己已陷入包围圈之中,那围过来的南康兵卒各个重甲加身,赫然是南康精兵!

贺烨梁大叫糟糕,咬着牙挥剑杀去,身为太子的贺烨梁又怎会有武将那般勇武,虽有武艺,但是在这围攻之下片刻已是狼狈万分,连带着那拿剑的手臂都酸涩了许多。

就在贺烨梁绝望之际,忽而看到一柄黑色的长刀斜飞过来,那长刀宛若回旋镖似的,顷刻间收割两人性命。

贺烨梁精神一震,猛地扭头看去。

就看到宗延黎骑着马跃入包围圈之中,那高骑在战马之上的宗延黎,重甲着身面上覆盖着铁甲,扬刀杀敌的凶恶姿态令人望而生畏,刚刚在贺烨梁觉得难以抵挡的南康精兵,在宗延黎面前竟是一退再退。

贺烨梁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切的可怖,甚至都不及与宗延黎说话,便见宗延黎突然伸手朝着自己胸口抓来。

下一秒贺烨梁便觉得自己骤然腾空,直接被宗延黎以大力甩上了马背!

贺烨梁心都快跳出来了,骇然的近乎失声,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也有如此轻盈的一天?

嗡——!

铺天盖地的箭雨袭来,南康显然是孤注一掷想要留下贺烨梁,已被困笼中岂会这样轻易让他逃脱!

恍惚之间贺烨梁似乎看到了眼前出现的血雾,那刀光箭雨之下他竟被保护的密不透风,贺烨梁想挣开宗延黎的束缚帮他,却在刚有动作的时候忽而觉得马背后仰。

在贺烨梁又一次被甩下马背的时候,便见宗延黎将他奋力往后方一推:“四叔,带太子先走——!”

贺烨梁再一次回到了保护圈之中,而宗延黎却因救他受困阵中。

“将军!让我去!”远处观其一幕的石破天猛地抹了把脸,扭身回头看向彭德庆道。

“南康已列骑兵军阵,你去也是送死!”彭德庆冷声驳回。

“将军!”石破天骤然跪在彭德庆面前道:“末将受宗延黎救命之恩,怎敢做忘恩负义之人,求将军准允末将前去支援!”

“你……”彭德庆心下一颤,刚欲说话便见一侧站着的金达亦是跪下道:“求将军准允!”

他张了张口,面上神色万分复杂。

不知是觉得生气明明是自己的亲兵部众却对宗延黎如此,还是感叹自己的亲兵部众如此忠勇重情重义。

彭德庆闭了闭眼道:“罢了,你二人去吧。”

“本将军在后为你二人压阵!”彭德庆抬手传了军令。

石破天和金达二人面露喜色,高声应下提着刀剑拍马冲出了阵前。

受困敌军阵中的宗延黎忽闻叫喊声传来:“宗延黎!我来助你!”

宗延黎随手抹去长刀上的血渍,扭身看去就见石破天手持战斧,以蛮力冲开了个缺口杀入阵中。

宗延黎目光微震,大约是没想到石破天会在这种时候出现,鼻息略带几分粗重喘息道:“南康倾尽兵力围杀,你来作甚!”

“自然是来抢你军功的哈哈哈!”石破天与宗延黎背对背靠着,目光森冷盯着那层层包围而来的南康骑兵阵,吐出一口气说道:“当日平南营受困,你不惜以身犯险救我。”

“今日你受困军阵,我岂能坐视不理。”

“若今日埋骨于此,我也是不负此行!且杀出去便是!”

石破天的话让宗延黎万分震动,随即骤然握紧手中长刀,目视前方笑道:“好,我等且杀出去便是。”

外围宗延飞翼几乎是拖拽着将太子带回军阵之中,宗延宏景憋着一股气急急下令:“速去将南康骑兵阵冲散,一旦骑兵军阵成型,我等再无救援之望!”

所谓骑兵军阵,便是数千骑兵围绕着奔走,将阵中之人困束,步兵难于突进,箭雨无法射中,轻易冲散不开。

而被围困军阵之中的要么是被千骑践踏而死,便是被围困无援被俘虏。

两军对阵,用这等军阵只为围杀一人。

且还只是个杂号将军,当真是……

宗延宏景不知该说什么,他才是军中主帅啊!

即便宗延黎再勇武,也不可能接连鏖战之下,战马被斩,靠着两条腿冲出军阵来。

贺烨梁面色发白看着南康那逐渐成型的军阵,若此番受困其中的是自己恐怕在意被伏诛,而当下阵中宗延黎与石破天还在自救突围。

贺烨梁没想到,他认为的‘毫无战力’的南康,不过囊中之物的南康,爆发出的战斗力依然不容小觑。

宗延黎如做困兽之斗,激战之下那挥砍来的刀剑劈砍在了她脸上面甲之上,铁制的面甲骤然被掀飞,连带着脸颊侧边都出现了一道血痕,后甲碎裂黑色的甲胄上浸染的血色早已分不清是敌是我。

“宗延黎!踩着我的肩膀出去!”石破天约莫是察觉出了骑兵军阵已然成型,若就此停驻二人谁也出不去,当下一咬牙大喝一声竟是以护心镜抵住了那刺来的长矛。

“石破天不可!”宗延黎反手扣住石破天的肩膀将他往后拉。

“走!”石破天丢开战斧,反手抓住了那无数刺来的长矛,竟是以肉身为盾抵住攻势,拼着全身力气往前一步,任由那长矛刺破护心镜,刺穿甲胄扎入血肉。

“未能做你部下将卒甚是遗憾,宗延黎!带着我等信念!杀出去!”

“杀——出——去!!!”

那一刻石破天爆发出的蛮力何其恐怖,大力之下竟生生将战马掀翻。

眼前这一幕似与前世重合,那以肉身为盾的石破天挡下千军。

宗延黎霎时红了眼,手中长刀挥舞赤红双眼一脚踩上石破天的肩膀,一跃而上将马上骑兵斩落,跨坐上战马回身横扫配合外围重甲步兵破开军阵。

宗延黎回身将长刀反拿,刀柄递向石破天吼道:“来!我带你出去!”

石破天抬眸看向他,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却只是带着几分无力冲着她笑了笑。

“石破天——!”宗延黎身心震颤之下,见那后方骑兵长矛刺穿了石破天的胸膛,而立于她面前的石破天纹丝不动,以最后一丝力气挡下骑兵围杀之阵。

肉身化盾,淹没于敌军阵中。

宗延黎甚至来不及悲愤怒吼,便见南康弓兵列阵,数以万计的箭雨铺天盖地的朝着她而来,金达手中长剑挥舞的密不透风,双膝中箭骤然倒地。

宗延黎飞身扑过,将其往身后一拽,自己后背骤然中箭。

此时此刻,宗延黎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孤立无援,喉间腥甜涌上,她一次次的吞咽而下。

拼死拽住金达往后拖,于箭雨之中翻滚,直至鬼营重兵冲开重围于她身前立盾。

宗延黎方才得以喘息一口气,从始至终她都未曾放开金达,似乎抓住的是属于‘自己’的一线生机。

“还是败了……”郭成业眼睁睁的看着军阵被冲散,看着宗延黎被鬼营重兵护在盾后,有些颓然的坐在点将台上,仰头望天有着大势已去的绝望和无解。

“杀——!”宗延宏景眼见宗延黎脱困,几乎是第一时间下令进攻。

数以万计的兵马冲锋而出,这一次势必要将南康大军绞杀于此。

郭成业抵死不降,带着残余兵马与婺国激战两天两夜,最终以全军覆没而惨败收尾,其项上人头被悬挂于婺国军旗之上!

宗延黎重伤濒死,那黑色的长刀尽数被血污覆盖粘稠的几乎要将她淹没,那被她死死拉住的金达……早已身亡。

宗延飞翼尝试掰开宗延黎的手,然她大力拽着金达的甲胄竟分毫不肯松开,宗延飞翼看着这一幕不忍偏头,彭德庆走上前来亲自解开了金达的甲胄,将金达的尸首收敛。

宗延黎被抬入军帐之中,军医到来之时看着那床上宛若血人一样的宗延黎几乎无从下手。

这……

这真的还活着吗?

军医有些惶恐,第一反应竟是探了探宗延黎脖子上的脉搏,确定是活人,这才悄然松了口气,转而吩咐道:“将他身上的军甲解开。”

军医一边说着一边先拉着宗延黎的手把脉,不想这才捏着手腕把脉了片刻,脸上神色却是一变再变,最后竟是怀疑自我的抽回了手,转身拿起宗延黎另外一只手再次把脉。

“别!别脱!”军医神色惊惶叫住了正在帮忙脱军甲的帮手,脸上神色万分惊慌又古怪,扭头对着宗延飞翼说道:“快去请大将军!”

“???”宗延飞翼脚步踉跄了一下,脸色瞬间就白了两分。

这是什么意思?

竟是无力回天了吗!?

宗延飞翼险些便要落下泪来,几乎是憋着一口气冲出营帐,找到宗延宏景红着眼盯着他哑声道:“三哥……你快去见见阿黎吧。”

宗延宏景看着宗延飞翼这表情,骤然站起身来,嘴唇哆嗦了两下,脚步似都跟着疲软了两分,略显仓惶的去了军帐之中,便见军医双手交叠站在一侧未动,而宗延黎还是如同抬回来之时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