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区。
正是晚上,一区这时候的气氛却依旧火热,到处都是灯火通明,道路上时不时就有人头飞快攒动。
中心区的城墙上,几道人影正立在上头,准确说,是两个人坐在扶手,两个类似保镖一样的人站在后面。
城墙上光线昏暗,不如下面到处光影闪烁。
身形消瘦,带着一脸病弱气息的青年反坐在城墙扶手上,正与身边的圆脸少年一同望着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面色平静。
看了会儿后,克洛尔开口,“听说有人从深渊下回来了,你怎么不去看看你时哥回来没有。”
他旁边坐着的白染闻言,脸都没转一个,直接道:“看了也白看,人刚回来,肯定是人管局那边先接管,估计那一通审问下来,没个两三天都出不来。”
二人身下就是城墙门,今晚估计是因为有人从深渊下回来的缘故,整个放逐区原本因为探险队一去不复返而凝重焦灼的气氛,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明明什么消息都还没流出来了,一群人就开始争相奔走,也不知道是在激动个什么。
盯着下面攒动的人头,白染幽幽叹了口气,“也就七天而已,既然有人能上来,那我相信我时哥肯定还是在好好活着的。”
克洛尔瞥他一眼,笑意中带着讥讽,“那可真把你担心坏了呢,也没见你这些天吃不下睡不着。”
“那我也不能把自己饿死吧。”
白染大呼冤枉,“我只是情绪不上脸,其实心里老担心了,再说我天天跑特遣队那边去偷听消息,这不也是为营救我时哥做准备嘛,你看看我这手,昨天差点被人砍断了好吗!”
自从人管局接管了整个放逐区,深渊就被对方给接管了。
从前能随意靠近的地方,在防御工事迅速建起后,所有人就不得擅自靠近了,而因为两次派人下去几乎都全军覆没后,人管局更是在深渊那边安排了严密的监控措施,严令外人再次下去……
之前探险队下去的那一拨阵仗那么大,三个区不少大佬都亲自下场了,结果去了就杳无音信,不说人管局什么安排了,反正等了三天还没消息后,三个区的牛鬼蛇神就开始陆续冒出来了。
人不想往高处走那是不可能的。
从前各区都有大佬站着位置,把控局面,想搞事的不敢冒头,等到大佬们终于全不在了,搞事的在看到一点希望后还怎么忍得住不动手?
如今放逐区哪里都有搞事的,就算是有特遣队巡逻,那也完全不顶用,尤其深渊那边事儿还没解决,人管局最主要的注意力也还是在深渊上,压根就没工夫理会这些“叛乱”。
只要不是把锅一下全掀了,搞事搞到他们头上,死几个流放犯而已,人管局压根不在乎。
也就是这短短几天,白染见识到了危险的多样性。
简直比直面异种还要叫人提心吊胆。
毕竟人人都知异种危险要警惕,但面对心思诡谲的同胞,谁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想的,可能上一秒还哥俩好,下一秒就背刺一刀了。
白染昨天差点被砍手,就是因为误入了两方争斗,最后还是巡逻的特勤队插手,这才叫他躲过一劫。
“那是你菜。”
克洛尔对他差点被砍手的事不在乎,毕竟谁在面对一个死皮赖脸跟在自己身边混吃混喝的拖油瓶时,脸色都不会太好看。
白染扁嘴,却识趣地没再跟对方狡辩。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拖油瓶嘛,老顶撞金主会被炒的。
反正在他时哥还没回来之前,他得好好抱住这根金大腿,要不然就只能混到跟阿原一样给人打杂工挣俩面包钱了。
没听到狡辩声,克洛尔还略有些遗憾。
近距离的城墙下没什么热闹好看,他眼皮稍抬,望向驻扎在远处、属于特遣队的一座座临时帐篷,却在看到天空中时,眼睛不由眯了眯。
“那是,武装机吗?”
“啊?哪儿有武装机?”
白染顺势抬头,朝着远处的夜幕找了又找,最后确实在天空中看到了两个正在移动的小黑点。
“还真是诶。”
想到什么的白染一下坐直了身子,“我猜肯定人管局那边要有行动了。”
他倏地转头看向克洛尔,眼神发亮,“肯定是从深渊回来的人带来了什么消息,他们这是连晚上都等不及就要召集人手了!”
……
一区监管处。
密闭的空间内,银灰色的金属构造了所有墙面,房间内只有对立的两张桌椅。
此刻,刚做完医疗检查不久的东沙澈就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
他正撑着头闭目养神,在他对面的位子则是空着的,房间内寂静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后,房间门突然被打开了。
房门打开的声音接近于无,然而细微的脚步声却昭示了主人的到来。
东沙澈睁开眼。
来人是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中年男人,嘴角笑意浅淡,乍一看极为稀松平常,跟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然而,东沙澈却在看到对方后,瞳孔立时颤动了几瞬。
“好久不见……王副局长。”
原本松散的坐姿在这一刻悄然转变,东沙澈缓缓坐直了身体,望向男人的目光多了几分慎重。
跟东沙澈的慎重不同的,是男人不变的神情。
他拉开空着的椅子坐下,目光在东沙澈身上转悠了一圈,才宛若与老友叙旧一般,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之意说,“确实是好久不见了,看到你现在活得好好的,我还以为你到了这儿会吃不少苦头呢。”
“您说笑了。”东沙澈笑着,态度疏离又冷漠。
王副局长看着他微微摇头,眼神流露出几分欣赏,“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依旧很认可你的能力,只要你改变想法,我还是能将你带出去的。”
“多谢好意,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东沙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外人眼中绝佳的逃离机会,他看着对面的人,微笑道——
“能让您亲自过来这儿,我想我还没那个本事,您与其在我这儿耽误时间,不如现在就说说您真正想问的人,说不定我还能给予几分回答,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