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承天注视着走上台的郭生,他的个子与如今的郭生相仿,都是一米八出头,只是常年养成的贵气,那种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意气是郭生所追赶不上的。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有味道的老帅哥,五官如刀劈斧削般的立体,留着两撮性感的胡须。让郭生不由感慨这月家为了改造后代基因着实费了番功夫。
这位风度翩翩的老帅哥笑了,就连笑容都让郭生挑不出什么错,该死,长的帅了不起啊。
“小郭说的哪里的话,你来月家就是客人,不论你是不是小泠儿的男朋友,月家都不会对客人刀剑相向。”
这话一出如春风沐雨,让靠近上来的二十多名保镖停下了包围的脚步,只是手中的棍棒并没有收起,而是警戒地看向郭生。
保镖自然不是普通的保镖,棍棒也不是简单的货色,没有人会低估一个七步之内的宗师武夫,何况还是一个上来就自称匹夫的家伙。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下缟素。这是课文,也是江湖中公认的常识。
郭生从来不是一个聪明的家伙,或者说是在该聪明,该听明白话中深意的时候,他总是会装成一个白痴。
“既然月哥这么说了,那我就先带我女朋友回去了,免得动了胎气。”
先不说怀孕到底是不是真的,就一个月有个屁的胎气啊。众人心中腹诽。但不得不说郭生这话的效果还是很诛心的,毕竟那些个温文尔雅或是潇洒不羁的公子哥们看起来都不太高兴······
月承天一愣,他显然也没想到郭生真的就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放这小妮子离开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一来效果就差了很多,老爷子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惦记着自家这个小孙女儿的。
“你,要走你自己走!把我女儿留下!”月承陆心中怒火都快压抑不住了,还有句话他想说,但当着这么多人他又不好意思开口。那就是他的五十万···
别看他们这些大家族子弟面上光鲜亮丽,其实也都是趴在家族上吸血的寄生虫罢了,在外要维持家族的脸面和场面,内里又得眼巴巴抠搜着计划家族发下的额度。对于没有掌控产业,没有权力的大族子弟来说,即使是月承陆,攒下这五十万也是舔了不少大佬存下的。
月承天心中一松,刚皱起的眉头渐渐舒缓,满意地看了眼自家这个弟弟。弟弟虽然废物了些,但也不失为一条好狗,日后自己成了家主,倒是可以对他适度放纵些许。
郭生感到右手一阵大力,扭头看了眼月泠,总裁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独自美丽的俏脸。
好嘛,即使是城府深厚如你,也难敌最后的轻语。
郭生抽出手,转而在月泠素白的皓腕上拍了拍。
“莫要担心,我答应过要带你回去的。我郭生从不轻易许诺。”
言罢,整个人气血翻涌,独属于宗师武夫的气势陡然攀升,无须出手,就月承陆这般被酒色掏空的身子,竟是被一道无形罡气震地跌坐在地。
郭生缓步踏前一步,周遭的高手们脸色剧变,紧握手中棍棒,精神绷到了极限,只待一声令下,或是郭生出手的刹那。
“你若是真为女儿好,就乖乖闭嘴,连女儿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资格摆出父亲的威严。”郭生逼音成线,嗓音在他人细不可闻,可落在月承陆耳中却如大吕洪钟。面上潮红一片,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羞愧,或者二者皆有之。
郭生脚步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不过,我能够理解你,因为我的父亲也是这般。”话语落下,便再不回头,朝着月承天的身影走去。
只留下趴在地上,望着月泠双眼空洞的男人。
“这晚宴一点家味都没有,满是勾心斗角的腌臜算计,我不喜欢,小泠儿也不喜欢。”郭生在月承天五步处站定,周围的高手因为高度紧张,棍棒都快捏变形了。
月承天虽有修为在身,也更明白宗师武夫五步之内的压迫,可他依旧气定神闲地与郭生对视,气势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小郭,你这话说出来可就不利于团结了啊。”
“月哥,我说了我只是一介匹夫,听不懂你那些弯弯绕绕的。我就一句话,我今天就要带她走,我看谁敢拦我。”郭生露出了雪白的牙齿,都鄙夷武夫的粗俗,但有时候还是这种莽夫行径来的爽利。
月承天始终挂在嘴边的笑容终于消失,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化,这类人变脸如同翻书,前一刻还是温文尔雅的长辈,此刻如同战场上的刑形官,看待郭生如同看着待宰的羔羊。
“月家欢迎客人,客人来了有美酒,但若是豺狼来了,自会有刀枪。”
声音不大,可满座皆噤,就连呼吸都不该大声,恐惊台上的那位活阎王。
郭生拳架还未开,可满身的战意早已按捺不住。武夫就是这般,有一股狂意,强压退一步可海阔天空,可武道却是再难有所寸进!
“有时候我真的很庆幸。”郭生目光依旧与月承天对视,在对眼这件事上他郭生还没输过。
月承天没有说话,冷俊的脸庞看不出丝毫表情,似乎在等郭生主动动手的时机。
“郭生,没事,我留下他们不敢动我。”月泠熟悉这位大伯,正如同与之对弈了数十年的棋手一样了解对手。这位笑面虎,从不打无准备的仗。眼下还能淡定自若,必然是藏了郭生无法应对的后手。
虽说留下性命堪忧,但终究无非是取舍,付出代价的多少罢了。不管她来与不来,她都将损兵折将。这位蛰伏十年的笑面虎,终于要露出獠牙了。
“男人打架,娘们儿闭嘴。”郭生战意升腾,似乎已经分不清大小王了。
月泠心头一阵无名怒火,但看着郭生独自肩扛大梁的模样,又将那些怒意强行压了下去,甚至心中还有些莫名的安心与雀跃。
“哦对了,月哥,你应该不会做出打不过就让手下人劫持你们家人威胁我的卑劣手段吧。”郭生还是觉得不保险,武夫一身横练功夫,独自一人自然来去自如。可要是保护,救人,这些拳脚功夫的确有些粗鄙了。
“这是自然,小子,念你年纪尚···念你是个人才,莫要试图挑战我月家的尊严。”月承天此刻也不忘扣帽子。
郭生心说三十三岁的主角是挺冷门的,但你四十多岁的人承认我年轻很难吗?他当然意识到了月承天话语中的陷阱,圆滑如他自然有十多种话术反击。
只是恍然间他觉得不需要,也没有必要了。
“真的很庆幸自己吃过的苦,人生路上,没有一滴汗水是白流的。有时候真的很感谢自己。”郭生忽觉心中一阵郁结淤积心头,大有不吐不快之意。
“动手。”月承天忽然觉得这小子有些冒昧了,你一个匹夫要什么场面,当着自己的面装逼,我月家家主不要面子的吗?
那二十多位入室高手早已按耐不住,说实话,他们也看这小子装逼很不爽了,合计就你胸有意气,我们这些打工人就没有啊。
除了对月家的凤凰还有些念想,他们更多的还是一种嫉妒。都是练武的,谁不想真凭胸中意气行事,无拘无束,无惧无畏。却终究是被生活,世俗枷锁困住的囚徒罢了。
郭生面露无奈,心说我都叫你三声月哥了,你连装逼的机会都不给是吧。
殊不知人月泠都要喊大伯,你上来就喊月哥,这强行加辈,人自然不乐意啊。
不过无所谓了,感谢自己就好,感谢每一次心血来潮时,未来的自己向自己发出求救,而自己并没有视而不见!
面对一拥而上的数十道身影,手中的棍棒更是激发出闪烁弧形的闪电,噼里啪啦的架势,就算只是看一眼都能想象被电成烤肉的凄惨模样。
月泠目露不忍,可她此刻什么也做不到,两只玉手在红裙上紧紧攥起,再度看向月承天时,眼中那一抹惧怕烟消云散,再无半分犹豫。
月承陆哀叹一声,他今天脸已经是丢完了,也不在乎了,只是看着被围攻而面不改色的男人,眼神中露出了些许自惭形秽,以及···向往。
月承天退后一步,双眼冷冷地看向那个男人,他年幼修武,可始终不喜欢武道。认为这不过是旁门左道,修到顶也不过独善其身也。他的抱负可远不于此。
可现在,他更讨厌这些武夫了,以武乱禁,只会搅局的一群搅屎棍!坏不了大局,可终究是能恶心的你吃不下饭。
唯独郭生,任由胸中狂意肆意,战意攀升,思维完全交由身体本能,任由身体的本能带动全身。他在今天忽然体会到了杨老头说的那个境界。
“褪去樊笼旧枷锁,方知今日我是我。”郭生一拳递出,随后身躯倒转,步伐游龙,每一次出手,抬脚都是化解两三人攻势间又使之阻挡无法规避的招式。
每一拳,男人挥汗如雨,每一步,男人神采飞扬,每一倒下一人,他便高喝一字。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间,那二十余入室高手,更是配备了科技武器的家伙们此刻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连死狗都不如。
而那个男人收拳单手负后,单个的字连成一句,此刻面对微笑地看着还在目露担忧的月泠。
”年少当真第一流!恰如明月,冠,中,秋!”
自始至终,郭生再没看过月承天一眼。
月承陆轻声呢喃,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此刻明月高悬,正值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