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请他来家里玩吗?”
“好呀!当然好!记得提前说,到时候干爹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遥遥有新朋友了,这么多年,遥遥一直以来雄霸一方,享受着高处不胜寒的心境(估摸着也看不上那一群群的小屁孩),可女孩子不都有三两好友几个闺蜜嘛,老杨一度怀疑自己这个糙爷们的性格影响了遥遥的正向发展,如今可算有了新朋友,老杨是开心极了,只要这个朋友不是逍逍,什么人都行,遥遥就应该有自己的朋友和生活,谁敢欺负遥遥,老杨第一个不同意,再说了,雄霸一方的遥遥怎么可能随便被人欺负了去。。。
不日,遥遥果然带回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剃着小平头,皮肤黝黑,站得笔直,看着虎头虎脑的,小小年纪已然是条汉子,双眼又圆又亮,盯着老杨放出无限光芒。
老杨心里咯噔一下,咋是个男孩子?按剧情女孩子找好朋友不也该是个女孩子的好?这小屁孩的眼神还在放光?为何如此殷切?什么情况!
“这,这是?”老杨竟有些承不住这热切的眼神,不禁眯了眯眼。仔细看看这小孩怎么有点似曾相识?难不成现在活得太佛系了看谁都觉得面善?
“你不记得他了吗?”遥遥笑嘻嘻地问。
“?”他谁呀?我堂堂老杨该记得这么个小屁孩?
“杨队!”男孩不等老杨细想,突然大声地铿锵地喊出。
“!”
老杨仔仔细细地将少年打量了一番,“你是,那个,啧,小虎!”
“是我!”小虎笑得合不拢嘴,眼瞅着就要冲上去拥抱的架势。
“就那个被我们遥遥按在地上揍的小屁孩!”
“。。。。。。”
小虎即将扑上来的拥抱顿时一僵,还让不让人活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能不能别提了,再说了,难道遥遥不也是个小屁孩?
老杨乐呵呵地拍了拍小虎的脑袋,顺势推开小虎的架势,便围上围裙转身去了厨房,洗手做羹汤。
遥遥眯着眼,歪在沙发上,全不在意。
饭桌上,小虎惊讶地赞美:“杨队,都说您骁勇善战,没想到饭也做得这么好!”
“哟,你还知道我的事?”老杨一边给两孩子夹菜,一边打着哈哈。
“您是我的偶像!要不您收了我吧!”
“嗨,我都退了,还收你做什么。”
“可是我崇拜您呀!”
“行了行了,收一收你的星星眼,好好吃饭!”老杨夹了块肉放进小虎碗里,又夹了块给遥遥,问,“你们是怎么碰到的?”
“路上偶遇。”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呵,真有缘。
“小虎,你有逍逍的消息吗?”遥遥终于开口问了。
老杨一皱眉。
“他不是在国外学音乐吗,前阵子听说秦大音乐家举家迁回国了。”小虎大口嚼着肉鼓鼓囊囊地说。
“我知道,这种信息网上都能查到,我是问他具体在哪?”
天大地大,即便回国,也依旧如海里捞针。
“那可不知道了,要不,我帮你留意……”
“好勒!大恩不言谢!”遥遥乐地吃了块肉。
“咱俩之间谢什么谢!”小虎爽快地笑,“你为什么一定要找他?”
老杨死盯着遥遥,他也一直这么问。
“我跟逍逍是最好的朋友呀。”遥遥不假思索。
“都多少年了,早就物是人非了!”
“才不会!”
“你不知道吗,逍逍现在是大音乐家的儿子,被人称为未来最有前途的小音乐家呢,过得很好的。”
她当然知道,她一直关注着逍逍,辗转各处要找到他,早几年音讯全无,这些年随着逍逍的诸多比赛和演出已然小有名气,关于他的报道也不会少,遥遥便知道,逍逍现在叫“秦逍”,是秦家长子了。
但这些外在的表象难道就能磨灭他们之间的联系吗。
不能的。
“那又怎样,他还是逍逍。”遥遥反驳。
“……遥遥你是不是智商退化了……”
“……”
“你以前那么聪明,什么都知道,怎么过了这几年连这都想不明白,谁会一直陷在不堪的过去,谁不愿意拥有更好的未来。”
老杨默默地点点头,连小虎这傻娃娃都想得明白,遥遥何苦这么执着,如果她能放下过去,拥抱未来,那得是多好的未来呀。
小虎默了默,灵机一动转而道:“杨队,您看遥遥总也长不大,不如您收了我吧,我给您当儿子,将来给您养老!”
“……”(这小兔崽子。。。。)
“……”(这个吃里扒外的。。。。)
“要不。。当个徒弟也行啊。。。。”
你小子闭嘴吧。。。
最终,老杨也不愿意收小虎做徒弟(干儿子),大概因为小虎知道遥遥太多的过去,遥遥长到这么大,这么些年,她愿意当朋友的还是孤儿院的那几个,比如遥遥会带偶遇的小虎来家里吃饭,却从不会带班里的同学来玩,老杨不希望遥遥陷在过去中无法自拔,终日遥想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人,遥遥曾在他黑暗的岁月里拯救了他,现在换他来帮助遥遥度过难关了。
小虎埋怨老杨偏心,老杨笑呵呵地默认,到底是养了许多年的女儿,总是亲厚的。
遥遥确信逍逍确实回国了,心里也舒坦了些,可具体在哪呢,秦家对家里孩子保护得很好,几乎没什么小道消息,就算官方报道里也连个照片都没有。
逍逍,明明就在人海中,并不遥远。
这么多年,他一定也长高了,长大了,应该更好看了吧。
遥遥思索了一晚上,终于决定要再次回到孤儿院,也许逍逍回国后也会回来孤儿院看看,只要他来过,就一定会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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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遥遥就偷闲翘课寻去了孤儿院,这城市早不是往昔的模样,如今的孤儿院亦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虽然当年也没什么光鲜的,可至少人丁不虚,但今日却已落魄没人了。
遥遥四围走了一圈,门头的字已经灰白了,毫无光泽,铁门里面的大院子依旧简单,甚至透着简陋,水泥地面,苍白无力。地上的那些微型球场的线被落叶埋去大半,隐约露出来的也模糊不清,靠墙边排着一排摇摇马摇摇牛之类的早落了厚厚的灰。这个往日的儿童游戏场地,曾是最热闹的地方,充满了欢声笑语,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左手边的平房门窗紧闭,看不出有人还是没人,墙上的儿童彩绘和涂鸦早已被太阳晒化了颜色,被雨水冲刷得了无生气。唯独铁门边上的那棵很大很大的梧桐树,似乎比以往更大了,枝叶繁茂,像一个张开的怀抱,无声无息地等着大家回来。
遥遥仰头望着老梧桐树,斑驳的日光清冷地透下来,仿佛有些恍惚,这个孤儿院已经没人了吗?大家都去哪里了?大壮、小美、阿兵,还有大妈,他们都离开了吗?
遥遥抬手试图遮挡这刺眼清冷的太阳,却好像什么也遮挡不住,太阳下,她的手似乎透明了起来,遥遥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觉眼前斑驳,随即天旋地转了起来。
恍惚中,似乎有个人从远处跑来,一声一声地呼唤:“遥遥,遥遥。”
“嘭”地一声闷响,遥遥倒了下去,没觉得疼,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只努力地睁着眼,很想看清那个呼唤她的人是谁,那个声音好像传进了她的心里,像极了逍逍。可却怎么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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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的身体越发虚弱起来,似乎体力也下降得厉害,稍不注意就头晕眼花,颇有种垂垂老矣的趋势,连体育课也都变成了旁观。好像有什么在吸走她的生气,遥遥每每晕倒醒来,总带着诡异的微笑,仿佛晕倒是她独有的馈赠。
她知道,逍逍在找她。
老杨为此焦虑不已,勒令遥遥再也不许独自跑去孤儿院了,那地方尽是过往,遥遥这般心思重,可去不得了。不仅如此,但凡出门必须和他报备。
老杨带着遥遥辗转与各大医院,也看不出所以然,所有指标再正常不过,看病无果,老杨很是焦虑,遥遥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更加让老杨气闷。
就这样磨磨蹭蹭兜兜转转,他们是一直都没离开这座熟悉的城市,竟就这样安了家,也许是老杨想着遥遥身体弱不再适合四处奔走,也许是遥遥自己眷恋这座曾经有逍逍的地方不愿意离开。时间晃晃悠悠地过去了,遥遥时常闭着眼睛晒着这座城市的太阳,错觉自己还活在十年前,可睁开眼时,眼前车水马龙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那个熟悉的孤儿院,遥遥时常偷偷去观望,看到大壮进进出出地忙碌,看到小美辛勤的背影,还要背着书包风尘仆仆从学校跑回来帮忙的阿兵,但没有逍逍,一直都没有。
但凡精神好,遥遥总有办法溜出去,任老杨三令五申也不管用,久而久之,老杨也不再限制了,遥遥溜去了哪里也不再追问,毕竟遥遥精神头越来越差,能溜出去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老杨不忍心这么困着她,他知道遥遥想在这个曾经有逍逍的城市寻找逍逍留下的踪迹,但这么多年了怕是找不出什么了,如果这是遥遥心中唯一的念想,他又怎么忍心阻挡,只得偷偷地跟着。遥遥去的地方很简单,她的体力已跑不了太远,连孤儿院都很少去了,多半找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坐在长椅上,看着往来的人群,一看就是一天。
老杨时常暗骂,那个逍逍最好别忘本,最好早点回来这个城市,最好没有忘记遥遥,最好不要辜负遥遥的等待,否则他这个当干爹的,一定饶不过他。
遥遥觉得自己越发像个游魂了,好像千百年来那样,她能看到所有人,如同神一般俯瞰众生,却毫无关心毫无瓜葛,就这么像个旁观者一样静静地看着,而周遭的人似乎也默认了她的生存方式,好像也当她不存在似的,除了名列前茅的成绩,其他没半分存在感,影子一般上学放学,甚至干脆请假在家,可即使这样她依旧名列前茅,老杨对此自豪不已,他的遥遥大概真是块学习的料,随便怎么着都能让人望尘莫及,八成是个天才。
遥遥毫无意外地以最好的成绩考上了当地最好的初中,依旧冷冷清清淡淡漠漠,老师们想对遥遥委以重任当新生代表发言,却不小心热脸贴了个冷屁股,遥遥地不失礼貌的冷淡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为此,老师还特地家访以示校方对优秀学子的关怀,老杨不得不点头哈腰地解释了遥遥的身体状况多么不佳,精神状态多么虚弱,能保证学习就已经精疲力竭了,还特地翻出了每次晕倒的就诊记录,一边叹气一边无奈,眼看着就要老泪纵横了,老师看着都有些过意不去,连连惋惜连连摇头,多好的孩子,多好的苗苗,竟然是个体弱不堪的,为了三年后的升学率,这孩子还是安心学习吧,若能考个好大学,于学校于个人都是最实在的了,其他的还是能免就免了吧。。。。
老杨总算送走了老师,暗暗抹了抹额头的汗,大战当前都没这么心焦的,所谓“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孩子送进学校,多半是有些事情要寻找帮忙,老师是个多么重要的角色,无事就是平安,他这个干爹,可真是为干女儿操碎了心。
老杨总担心遥遥这么不合群会不会有心理问题,遥遥却不以为意地回应:老杨说过雁过无云,无需留下羁绊,这是军人必备的素质,所以她是在发扬老杨的光大。老杨被噎得无话可说,不禁感叹养个孩子太不容易了,何况还是遥遥这种不同寻常的孩子,当年他可真会挑,若是挑了小虎那个傻小子是不是简单多了,唉,自个儿挑的孩儿自个儿得认啊,大概天才都是有点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