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面容稍霁,道:“昨晚休息得还好吧?习不习惯?”
遥遥心虚地点点头,其实昨晚一夜噩梦,一点儿也不好,眼下的淤青已然暴露无遗。
大壮幽怨地看了眼遥遥,也不再多说什么,小美突然道:“慢慢就习惯啦,以后有空常来玩!”
“……哦,好的,多谢。”
“…………”小美眼中一凉,想当年,遥遥可从没这么客气过,但如今,什么也不记得了,这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还当了四年的植物人。
院子里似乎来了一阵骚动,一群小孩都哇啦哇啦地朝外面跑去,连阿兵也乐呵呵地跟着去了。
遥遥坐在屋里伸长了脖子,可惜看不真切,倒也懒得探究,毕竟这一夜惊魂到现在还晕着。遥遥翘着小指捏起包子,把最后一口也塞进了嘴里,心里还琢磨着为什么会有一轮黑色的太阳,宇宙里哪来得黑色的太阳,那个世界真实得可怕,却又于常理不合。
遥遥自己收拾了碗筷,思索着会不会是日食?百八年难得一见的日食居然在梦里看得那么真切,要是能把梦拍下来,说不定还能拿个探索自然的大奖呢。
遥遥不禁又抬眼朝天空望去,似是试图确认梦里的太阳是不是这个太阳,没想到一抬头,竟在窗口对上了一双幽黑深沉且又清亮的眼眸,如一潭深水,既像湖泊那样平静,又像小溪那样娟秀,也有江河的澎湃,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想了想,大海,对,大海,平静祥和的大海,波涛汹涌的大海,深不可测又清亮明丽的大海。
遥遥一时间有些失神,在这双眼中好像看到了梦里惊涛拍岸的黑色海水,一股巨浪将她拍下了悬崖,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逍逍?!”
身后,小美欢欣雀跃的言语硬生生划破了黑暗的薄膜。
逍逍?
遥遥大大的眼睛转了转,眼前这张人神共愤的美颜不正是秦逍吗?
秦逍……逍逍?他就是逍逍!
遥遥怔怔地看着秦逍,他看上去和之前拍mV时也没什么差别,晕倒后似乎恢复得还不错,白色的衬衫在阳光下透着若有似无的粉,显得有些单薄,也有些寂寞。
秦逍在一堆小朋友以及阿兵的簇拥下,也怔怔地看着遥遥,似乎压根儿没想到会在孤儿院遇见她。
“逍逍!”小美一把撂了手里的盘子,一边激动地喊着秦逍,一边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却又不敢直接冲上去拥抱,停在了一臂之远的距离傻笑。和见到小虎时相比,很不自然。
八成是被盛世美颜给惊艳到了。
屋里的大壮也站起身,脸色真的有点黑,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小美只要见到逍逍都是这么激动,而他就很不爽……
小草也惊呼道:“天呐!王子殿下就是孤儿院传说的逍逍吗?!”
小草从没想过,她不仅能与古典乐坛的美人有共事的机会,更没想到古典乐坛的美人竟和她出自一个孤儿院!难怪之前赞美秦逍的美貌时,小美总是很不屑地说“肯定比不上咱孤儿院的逍逍,从没见过比逍逍更美的人了”,为此她俩曾争执不下。
原来逍逍和秦逍是同一个人!
小草又看了看搭在秦逍肩头的阿兵,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秦逍就是逍逍,居然一点风声也不告诉她!!
在小草惊讶气愤的同时,小美已然彻底沦陷在秦逍的容颜里,直勾勾地盯着秦逍的脸,连一句寒暄客套的话都忘了说。
而此时,秦逍眼里除了遥遥,好像也没空注意这么多。
“你怎么在这?”终于,秦逍柔声问道。
还没等遥遥开口,小虎突然挡在他俩之间,冷着脸说:“遥遥工作太累了,我带她来休息休息的。”
秦逍这才看了看小虎,恢复平日里的淡漠和客气,王子般地笑了笑。
“啧,”阿兵皱着眉头,“小虎,你看你凶巴巴的,难得大伙凑齐了,应该开心呀!”
阿兵知道小虎认为逍逍有了更好的生活就抛弃了遥遥,对遥遥不闻不问,害遥遥这些年过得很不快乐,而遥遥忘记了过去,反而开怀一些,他和他师傅一致认为忘记了也好。可阿兵更知道,秦逍这些年为了找遥遥也找得十分辛苦,先不说拖着一副随时会倒的身体,这么多年到处开些不挣钱的巡演,什么犄角旮旯没去过,穷乡僻壤能去的都去了。虽说世界那么小,小到转角遇到爱,可当世界大起来有那么大时,又岂是一辈子能走得完的?
原本,阿兵对逍逍的情感并不深刻,可自从这几年再次接触后,他越发觉得逍逍这人从小就这么执拗这么执着,看着淡漠如水,却心如赤子,抱着过去的回忆和不切实际的思念,这么找啊找啊,看着叫人心疼。如果是旁人,面对一个失联多年的玩伴,又只是小毛孩的感情基础,估计早就将其抛在脑后了。
小虎被阿兵责备后,生硬地瞪了一眼,一转身见遥遥两眼发直,好像也是一副痴迷到傻的模样,便什么话也懒得再说,干脆转身走开了。
遥遥呆滞的表情在小虎眼里是痴迷,在秦逍眼里却是被无限放大的距离,人与人最远的距离是什么,不就是面对面时却不再认得了吗。
小美自觉无趣,只要逍逍遇见了遥遥,他的世界里就没别人什么事了,小时候他是这样,长大了怎么还这样………
而小美在面对他俩时,好胜心依旧不减当年,笑容可掬道:“逍逍呀,好久不见了!快进来呀!”说着就要引着秦逍进屋。
秦逍客气地笑了笑,那股子疏离地感觉真是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令人错觉年轻了十几岁,只不过,那是的逍逍是不会轻易笑的,可现在的秦逍会了。
来到活动室门口,几步路间,小美一直喋喋不休,好像要把这些年没说的话全都倾倒出来,“你看啊,活动室比之前大了不少吧,因为现在孩子也比咱们那时候多了很多哦,那边也扩建了,是不是很棒…………”
来到门口,大壮正站在那,也直直地盯着逍逍。
如今秦逍已不再是当年的小木头逍逍了,个子比大壮还高一些。
“好久不见,大壮。”秦逍率先打招呼道,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很是好看。
他果然不再是当年的逍逍了。大壮心里嘀咕,当年的逍逍绝不会率先打招呼,更不会笑着打招呼。除了面对遥遥,他就是块不食人间烟火的木头………
大壮似乎有些阴着脸,闷闷地“嗯”了一声。
秦逍似乎很习惯这样的态度,话不多说,绕过大壮朝遥遥走去。
当年的逍逍就是这样………他大概依旧是当年地逍逍………
小草眼冒星星,很期待秦逍和遥遥能碰出点火花,最好撒点糖,充满了吃瓜群众的乐趣。
阿兵很自觉得跟了进去,小美朝大壮挤了挤眉毛也进去了,大壮悻悻地走在最后。
几人围着遥遥坐开。
遥遥倍感受宠若惊,环视一圈,竟有些尴尬起来。眼前的人们,眼中都有她的影子,可她,心中并没有他们。
“都是熟人了,别这么拘谨!”阿兵使了个眼色。
小美立即会意,也笑呵呵道:“就是就是,逍逍来得正是时候,一会我们就出发吧!”
“好呀好呀!”小草拍手叫好。
“出发?去哪儿?”遥遥好奇地问。
众人闻声看向遥遥,表情复杂,眼里又是一种。。。。怜悯?
“咳。。。。小虎没说回来干什么吗?”阿兵问。
遥遥懵懂地看着阿兵,她没问,小虎也没说,就这么来了。
阿兵摸了摸光溜的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遥遥。
“厄。。。我们是去扫墓的。。。”小美解释道。
啥?扫墓?
“是小花。”小草补充道,“小花你记得不,我之前说过,我的名字和小花是一对儿!”
小花?好像之前吃烧烤时秦逍也提起过,小花。。。当时还差点以为是他的相好呢。。。秦逍要求休假也说是要扫墓。。。。原来是这样。。。。
遥遥有些恍然大悟,斜着督了一眼小虎,不由得心里有些怨,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她一声。。。
“原来端午是小花的祭日呀。。。”遥遥自言自语道。
“端午并不是小花的祭日哦。”阿兵纠正道。
“。。。。。”
“只是我们定在端午的时候去拜祭而已。”阿兵说。
“为了方便凑齐?”遥遥问,毕竟端午有假期,总归能抽出空来的。
“。。。。不是,是大妈定的日子。”大壮说。
大妈?大妈又是谁?
“大妈是上一任孤儿院院长,她说端午是很有意义的日子,纪念屈原的,还有很多节日习俗,跟过节一样,这么热闹小花一定喜欢,就定在这天了。”大壮继续说。
“看来,大妈是很爱孩子们的。”遥遥说,她确实这么认为。
大伙互相对了眼色,并不这么想,大妈只是为了省钱省事而已,毕竟过节吃粽子要花钱,扫墓也得花钱,如果在这一天去扫墓,大家怀念小花心里悲伤,就不会厚着脸皮讨吃的了。。。。顺便找个好记的日子把老钱也一并祭拜了………
“其实,端午节并不是纪念屈原的,”遥遥很认真地说,“很多人都认为端午节起源于纪念屈原,还有认为是纪念伍子胥、纪念曹娥、纪念介子推等。在历史发展演变中,传统节日大多数被附会上某些传说作为“起源”,但实际这些故事传说远远晚于节日诞生,是后世构建出来的。近代的史学家不断指出纪念屈原这说法的错误,因为早在屈原年代以前,端午节已经存在。”
遥遥一本正经地说,大家再次向遥遥投去某一种目光。。。。
“是吗?”阿兵似乎很有兴趣。
“嗯,”遥遥也有些惊讶自己的学识,这些知识就像刻在她身体里的,从她醒来时就已经学识渊博贯通古今了,并且不由自主地就会表现一下。。。。“端午节源自天象崇拜,由上古时代祭龙演变而来。仲夏端午,苍龙七宿飞升至正南中天,是龙飞天的日子,即如《易经·乾卦》第五爻的爻辞曰:‘飞龙在天’。”
“那岂不是大吉大利之象!”
“确实。”
“怎么会变成纪念屈原的?”小草也跟着好奇起来。
大壮和小美呆坐着听遥遥说故事一样地天南地北,过去的一些记忆渐渐被唤醒,遥遥就是这样呀,她从小就是个学霸,会讲很多很多的故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传说战国时期的楚国诗人屈原是在五月五日跳汨罗江自尽的,后来人们就将端午节作为纪念屈原的节日了。总的来说,端午节起源于上古先民择“龙升天”吉日祭龙祖,同时也包含了夏季时令“祛病防疫“风尚,端午风俗形成应该是南北风俗融合的产物。”
“是这样啊!遥遥你好厉害!什么都知道!”小草抱着遥遥的胳膊使劲儿地晃,一脸崇拜。
秦逍看着遥遥温柔地笑,好像他早知道遥遥是这般厉害,他比遥遥更了解遥遥。
不仅秦逍,连大壮,小美,阿兵都不以为然,遥遥是天生的学霸,她从小就什么都知道,一点儿也不奇怪。
“哎,你说,那么古的古代人哪来这么多门道,还挺是那么回事的。”阿兵扶着眼镜,现代科学不是最强大的吗,古代人没根没据的怎么定下那么多有理有据的规矩。
小虎听遥遥又开始说故事了,不由得靠在了门边,歪着头听得津津有味,小时候他最喜欢听遥遥讲故事,比大妈大姐讲得有趣多了。
“古老节日的起源与上古原始信仰、祭祀文化及天象历法等有关。”遥遥说到“古代”两个字,心头一颤,这一颤微弱地连她自己都没在意,她却十分身体力行地解说着古代的种种,好像她就是从古代来的,带着无与伦比的情感寄托,“人类最原始的两种信仰一是天地,二是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