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牵着外婆来到转角路口的超市,心不在焉地拿了几件日用品,就闷闷不乐起来。
外婆低头看了看小车里的东西,小毛巾,小牙刷,仅此两件,外婆皱了皱眉头,问:“就这么点?想想还有什么要用的?”
遥遥呆呆地往前走,好像没听见。
外婆探着身子瞅了瞅,微微笑着说:“小朋友都走了,不开心?”
遥遥闷闷的没有说话,一副失去了心爱玩具的样子,看着真叫人心疼。
外婆自主地帮遥遥挑了一堆东西,连小袜子都拿了好几双,两人付好钞票,门口打的回家。
外公早就在家等得着急了,这祖孙两逛个超市居然逛了一天,急忙就跑出来迎接,说:“你们哪去了,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我就报警了!”
“看把你急的,”外婆放下东西,说:“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谁了?”
外公顿时警觉起来,会是谁,看她很欣喜的样子,不会是以前追她未果的那个谁谁谁吧!
当年外婆在外公和那个谁中选了外公,外公对此非常满意,满意了几十年,没事总喜欢把过去的成功战绩拿出来分享。
可每当他们夫妻吵架,外婆总要把过去那个谁搬出来吓唬外公,说什么如果当初选了那个谁,现在才不会受这个气之类之类的。
今天,外婆这一脸喜色,难不成,老相好相见泪汪汪了!
外公皱着眉头瞄了眼遥遥,试图从孩子单纯的眼睛里寻找到蛛丝马迹,然而遥遥很不在状态,霜打茄子一样,没精打采地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太阳西落的天空。
外公没辙了,没好气地问:“谁呀,看把你乐的……”
外婆好像早摸清了外公的心思,努努嘴,说:“看你小气那样,是老李!”
“老李?那个老李?”
“就是以前跟我前后排的那个老李呀!”
外公摸着没剩几根头发的头顶,总算恍然大悟,“哦——!老李!”
外公放下心来,往椅子上舒服地一歪。
“你怎么不问问?”外婆不满道。
“问什么?”
“问老李呀!”
“哦,老李最近咋样?”外公配合地问了问,如果外婆不开口,他当然懒得问,毕竟他是男同志,人家老李是女同志嘛,问那么多干什么……
“老李现在在一家养老院住着呢。”
“啊?养老院?”外公有点不安,在传统观念里,养老院是那些儿不孝女不管的老人才去的地方,是个被街坊邻居吐槽的槽点。
外婆点点头,说:“老李没有孩子,老伴去得早,她老伴走的时候我还去看望过她,没想到现在直接搬去养老院了。”
“哦,就过去两个路口的那个叫什么”
“夕阳红养老院!”
“对对,夕阳红养老院。”
“你别说,那的环境还真不错呢!造的像公寓房,房子看着都满新的,设施也好,有花园,还有活动室、阅览室。”
外公边听边笑。
“今天老李带我前前后后都参观了,还正好赶上养老院和孤儿院的联谊,好几个小朋友都来表演节目,看着就叫人喜欢。”
外公认真地看了眼外婆,问:“你喜欢?”
外婆想了想,说:“等咱遥遥大了,咱也可以考虑养老院,总不能拖累了孙女。”
外公笑着点头。
外公外婆的对话时不时飘进遥遥的耳朵里。
遥遥正呆呆地摊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夕阳西下,天空泛着淡淡的橙色。遥遥惊奇地发现天空中挂着半个半透明的月亮,一半露出来,一半隐在蓝天里,有点像个半透明的纸片贴上去的。
原来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天空中了,就像两个好友相约万年等一回。
今天太阳和月亮的相遇,天色依旧美丽,万里晴明无云。
而很多很多年前的相遇,月亮任性地霸占了太阳的光辉,乌云压顶,天色骤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海浪咆哮如雷,那一日,许多船出海无归,许多人葬身大海。
遥遥永远无法忘记那一日,那一日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噩梦,于她,却是一段神奇的邂逅,她遇见了他。
于他呢?
他大概已经不记得那一日了。
那日,他魂飞魄散。
遥遥不禁叹了口气。
“遥遥呀,”外婆唤她,“遥遥?”
遥遥木木地回过头来,眼里竟有些微红。
外公问:“哟,遥遥这是怎么了?那不舒服?是不是今天玩累了?”
遥遥拣回理智,勉强挤出个甜美的笑,说:“今天特别开心!”
“遥遥今天是挺开心的,”外婆笑着说,“在养老院认识了个好朋友,两人一下午都手拉手呢!”
“好朋友?”外公纳闷,遥遥交了个忘年交?
“对呀,是孤儿院的小孩,跟遥遥差不多大,长得特别水灵。”
“哦,”外公放下心来,又问:“男的女的?”
“男孩。”
“哦……”外公意味深长地拉着长音,皱着眉头,有种小白菜被猪拱了的不爽。
耳边外婆絮絮叨叨地说:“那孩子看着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特别好看,还懂事得很。”
在大人眼里,不闹人的孩子大概都是懂事的,而逍逍最大的优点就是安静不闹人。
外公撑着腮帮子看了看遥遥,看来遥遥这么沮丧是因为跟好朋友分开了,才玩了一天的好朋友……遥遥不会是个情种?不会跟遥遥妈一样看上个穷小子吧……
外婆收拾好东西,问:“遥遥,晚上吃面好不好?”
遥遥乖巧地点头。
外婆又安慰道:“别难过,下回再带你去玩。”
遥遥又乖巧地点头。
遥遥觉得今天是值得欣喜的一天,她遇见了逍逍,还颇受逍逍看中,两人在一块儿手拉手“腻”了一下午,彼此也增进了了解。
最重要的是,辗转千万年,他依旧记得她的声音。
这一定是上天的缘分。
天上的半个月亮慢慢地越来越亮,从淡淡的几乎透明变得明亮橙黄,像一颗永恒的宝石永远牵挂在天空的一边。
永远到底有多远。
大概就是变迁轮回后,你依然记得我,我依然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