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逍孤独地飘着,巨浪滔天,他被卷在中间,内心空洞又似曾相识。
他只想问:他从哪来,该去哪。
虚无中,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袅袅歌声,隔着千山万水,声音朦胧,夹杂着周围的回响,层层叠叠,飘飘渺渺。
逍逍四处望着,认真地听着,这是个女孩子的歌声,清澈,明亮,穿透了重重迷雾,一路闯进逍逍的鼓膜。
卿云烂兮唷。乣缦缦兮呵。
日月光华唷。旦复旦兮呵。
明明上天唷。烂然星陈呵。
日月光华唷。弘于一人呵。
日月有常唷,星辰有行呵。
四时从经唷,万姓允诚呵。
于予论乐唷,配天之灵呵。
迁于贤圣唷,莫不咸听呵。
鼚乎鼓之唷,轩乎舞之呵。
精华已竭唷,褰裳去之呵。
随着歌声的陪伴,惊涛骇浪逐渐平静,周围恢复了安静。
风停了,雨驻了,雾散了。
多么美妙的声音,逍逍闭上眼,仿佛意识一点点下沉,沉了进去,深深地沉进了歌声里。
忽地,歌声变了:
精灵啊,归来!
宝贝呀,归来!
小鸟啊,归来!
你不要害怕;
你不要疑惑;
你不要误解;
你不要错怪;
我仰望着把你夸耀;
我环绕着把你搂抱;
我抬手把你召唤;
我轻拍把你抚慰……
歌声绕耳,环抱着逍逍的意识,逍逍感到周围的朦胧和安静在逐渐褪去,许多声音重新回到耳朵里:缓缓流动的空气的声音,平静的水的声音,耳边空调低频的“嗡嗡”的声音。
逍逍缓缓睁开眼睛,房里依旧是惨白的墙壁,惨白的顶棚,惨白的LEd灯,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睡了多久了?
无从判断。
这个病房就像个孤独的海岛,外面的世界看不到,也摸不到,更感受不到太阳东升西落,好像时间在这里停止了一样。空气从这个口吐出来,从那个口吸进去,一尘不变的循环流动着,连每一份温度都是恒定不变的。
逍逍眨了眨眼睛,觉得喉咙干渴,很想找口水喝,那甘甜的清凉的爽口的水。不知为什么,逍逍很容易干渴,并且只喜欢喝白水。他喜欢水凉凉地柔软地感觉,就连洗手时都会盯着哗哗的水忘乎所以。
逍逍四处寻找,一扭头,看到大玻璃窗上趴着个满脸横肉的面孔,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是大妈。
大妈的样子像之前一样狰狞。
逍逍并没有被吓到,他只是觉得莫名。
大妈见逍逍醒了,立即挤眉弄眼地外加各种看不懂的手势,好像很努力地在表达什么,但可惜逍逍一点也没看明白。
大妈隔着厚厚的玻璃独自忙活了一阵,边上进来一位白大褂,医生跟大妈交谈了一会,大妈又是央求,又是哭诉,看着很可怜的样子。
逍逍不明白大妈为什么这么焦虑,他的病其实没什么,睡了一觉似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隔离间里,大妈见医生来了,急忙拉住,问:“医生呀,里面的孩子怎么样了呀?”
医生以为大妈是担忧孩子的安危,好言好语地说:“大妈呀,别急,这种病不能大意,要多观察观察,您放心,这是无菌病房,比一般的好!”
大妈心痛得好像万箭穿心,无菌病房,比一般的好,那不就是比一般的贵!天呐!这一晚得多少钱!他还要住几晚?!
大妈实在是算不过来究竟要多少钱,一脸颓丧,看着真像是家里死了人了。
医生见了,十分心疼大妈,安慰着说:“大妈呀,您真的不要太担心,我知道大妈是担心孩子,确实这无菌病房不方便陪护,不过我们会有专门的护士经常来看孩子的,您放心。”
放心?哪能放心呢?
咱不需要看护,不需要住这么高级的病房,不需要住院!
能不能放他回去?
大妈苦着脸,思量再三,终于憋憋屈屈地问:“这,这住院费,怎么算呢?”
“哦,大妈,别担心,我知道您是孤儿院的,资金有限,我们医院可以给您最低价。”
啥?最低价,医院还有最高价和最低价?合着平时看病给的都是高价码的?
坑人嘛不是?
可不是吗,类似疗效的药在价格上就有三六九等,不同的价码算出来的费用当然不一样。
大妈皱着眉头琢磨了好一会,万千思绪被医生打断。
“大妈,您先在这,我还有点事,现在9点45,一会儿就会有护士带孩子去做检查的,您别着急。”
医生说完就潇洒地摆着大白褂走了。
留下大妈一颗心被戳成了马蜂窝。
做检查?!
能不做吗……
大妈扭头愤愤地瞪了眼逍逍,赔钱货!
逍逍懵懵地看着大妈。
这小子总是一副懵懵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懂,装傻装可爱是不是?昨天和大壮那臭小子唱双簧诓我带你们来医院,结果可好,我可算是栽大跟头了!
大妈恨恨地恨不得把逍逍从里面拖出来拎回孤儿院去自生自灭。
没等大妈想出个万全之策,逍逍已经被两个穿着隔离服的护士姐姐们拖着从另一个门出去了。
大妈急忙奔出小隔间,朝另一个门跑去,跑去一看,另一个门通向一个大间,看上去也是个无菌室,里面都是仪器。
逍逍正露出甜美的笑容和护士姐姐们交谈着。
逍逍糯糯软软地问:“两位姐姐,昨晚有人来陪我吗?”
“昨晚?没有呀,你住的病房是不能随便进的哦,是不是一个人害怕了?”
“那,有没有人唱歌?”
护士姐姐相视而笑,都摇摇头。小朋友真是可爱,大概晚上做了什么美好的梦了。
瞧他那张可爱的脸,真叫人喜欢,可谁让他是个砸钱的窟窿呢……
外面的大妈正惋惜着,见护士们把逍逍躺着推进一个大桶里。
这这,这是要干啥?挨个仪器撸一遍?
在这里面做检查肯定也比普通的贵!
我的老天呀……
大妈再也抑制不住滴血的心,隔着玻璃大声哀嚎起来:
“可怜呐,让我怎么活呐……啊啊……这可让我怎么活呀……”
大妈的哭天喊地换来了无数的关注,大家都以为大妈家里死人了,或者快死了,而且死的那个人对大妈而言很重要,重要到让大妈想要共赴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