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鱼闰惜静卧在沈锵身侧,近来沈锵诸事繁忙,一连几日晚归。
此刻见他眉宇间尽显惆怅,似藏着无尽心事,好奇心使然,她问道:“妾身难得见夫君如此,是因为何事烦恼?”
沈锵温热的大掌在鱼闰惜白皙细腻的面颊轻轻刮蹭,“此事特殊,关系家国大事。”
“夫君不妨说说?”
“京中传来消息,皇帝身染重疾,病症与先帝相似,情况堪忧,身边众人皆劝我尽早筹谋,以防不测。”
鱼闰惜震惊,当今圣上年纪尚幼,无子且无兄弟,若有何不测……
近支皇族中合适的继任人选有二人,沈拓和沈锵。
沈拓虽年长,却是庶出,沈锵乃继后所出,身为嫡子,继位合情合理。
她曾听沈觊言,当年昭帝属意继任人选本是沈锵,怎奈彼时沈锵年幼,前又有先皇后所生嫡长子沈惕,众大臣皆持反对之态,故而立太子之事一再拖延,直至昭帝骤然驾崩。
若无意外,沈锵必将成为继任的首选,倘若天命真归于……
她欲杀他,难如登天,还可能会因此致使天下动荡不安,届时她就是景国的罪人,这口锅太大,她背负不起。
鱼闰惜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楚,却不敢显露出来。
事不如人愿,看来她必须要尽早动手了。
“听风……”
沈锵将发愣的鱼闰惜拥入怀,“在想什么?”
“无事,只是担心夫君,想起那日我们回程遇刺之事,妾身心里实在担忧。”
“此事非今朝始有,这么多年,不都安然度过了?美人无需担忧。”
闻言,鱼闰惜顺着沈锵的话问道:“这种事从前常有?”
“那倒也不是,只是有过。”
“回程遇刺之事,夫君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没有。”
“与夫君结仇的究竟是什么人?”
“这天下欲取我性命之人有很多,可真正有这个能力的——”
沈锵顿了顿,继续言道:“宁王是一个。”
“夫君怀疑是宁王的人?”
“没有人比他更急于除掉我了。”
“夫君与宁王本是手足兄弟,你们二人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妾身实在好奇。”
鱼闰惜随口一问,本以为沈锵不会回答,亦不打算继续追问,谁知沈锵却同她细说起了过往。
“此事还得从我母辈谈起,我母后与宁王的母妃万贵妃关系不睦,这亦致使我与宁王关系欠佳。
我的母后入宫较晚,正值青春韶华,姿容姣好,甚得我父皇喜爱。
李皇后薨逝后,我母后被立为继后,万贵妃自觉入宫早,且先于我母后获封贵妃,对于立我母后为继后之事深有不满,便处处与我母后作对。
我母后的死同她脱不了干系,如此,我与宁王便结下了仇怨。”
“原来如此。”
“宫里长大的孩子,哪有什么手足之情,我与宁王非一母所出,年岁又相差甚大,本就毫无感情可言。”
“说的也是。”
鱼闰惜想到沈觊与沈执,暗自叹息,二人因母辈之事自幼不睦,如今更是势同水火。
皇家不同于一般人,自古以来,权力之争,害人不浅,他们的恩怨情仇,牵连了多少无辜之人。
她神色凝重,双手紧紧攥着,如果她不曾嫁入宁王府,她的父亲或许就不会卷入这场纷争,亦不会因此失去性命。
沈锵瞧鱼闰惜的神情有些落寞,眼里似乎含着泪,不禁用指头摩挲着她泛红的眼尾。
“怎么了?”
鱼闰惜自觉再继续这样下去会让沈锵起疑,强行扼制自己难过的情绪,摇了摇头,缓声道:“妾身无事,只是有些心疼夫君。”
沈锵虽对鱼闰惜的表现心有疑惑,却没有选择追问。
“马上就要到中元节了,美人,我们在一起快一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去年这个时候,我与夫君还不相识呢。”
提到中元节,鱼闰惜想起他们初见那日,沈锵来河边放水灯,若沈锵祭奠的是他的父皇母后,应当不会去河边,不由感到好奇,“夫君那日去河边,是祭奠故人?”
“嗯。”
“夫君祭奠的是何人?”
“我的奶娘,我父皇母后皆在我幼年去世,是她伴我长大,如同亲人。”
“妾身先前从未听夫君提过。”
“美人没问,我便也没提。”
“夫君幼年离京来此,缺少亲人陪伴,会感到孤独么?”
“幼时会,时间一长便也习惯了。”
鱼闰惜笑笑,“如今夫君身边有温大人、众多友人在旁,今时不同以往。”
“从前我与思话几乎形影不离,有他相伴确实不同,只可惜他成家早,娶了媳妇便忘了我这兄弟,不过……”
“不过什么?”
“如今确实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也有美人相伴,不会感到孤独。”
“妾身会一直陪伴夫君。”
沈锵幽深的眸子微微颤动,望着鱼闰惜的目光溢满了温柔。
鱼闰惜故意忽略沈锵灼热的视线,往他怀中蹭了蹭,是时候该装睡了。
“美人生辰是什么时候?”沈锵突然问道。
“夫君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们相识快一年,美人从来没有同我提过你的生辰。”
依偎在沈锵怀中的鱼闰惜面色一僵,她的生辰刚过没多久,因为没有心情过生日,所以没有向任何人提过,沈锵现在这么一问,倒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她便想到了说辞,“妾身的生辰就在下月。”
“美人想要什么生辰礼?”
“不知道。”
白日午后,鱼闰惜独留梅红在书房谈话。
“夫人,这是怎么了?”梅红见鱼闰惜神情凝重,感到诧异。
“我想好了,下月中旬便动手。”
“为何这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