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
湖西针织厂。
“杨总，从今天开始，湖西针织厂就交给你了，希望它在您的手里能够越来越兴旺。”
范新华在股权转让书上签完字后，和杨琛握了握手，神色有些复杂地说道。
湖西针织厂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在他的手中一点一点发展壮大，直到今天迫不得已才转让出去，一路走来，范新华也是感慨良多。
“范总又不是要离开这里，何必说得这么伤感。”杨琛笑道，他并没有把范新华扫地出门，而是让他继续担任针织厂的厂长，负责厂里的生产和管理工作，至于销售方面则由杨琛亲自负责。
这个年代的营销手段实在太匮乏了，他随便出几个主意都能让产品火遍全国。
“杨总，你看我们什么时候招开全体职工大会，把职位变动公布出去？”范总道。
“这件事先不急，等三羊上市的事情结束后，再公布也不迟。范总，你先带我到厂里转一下吧。”杨琛道。
“好。”
范新华带着杨琛在工厂里巡视起来。
来到库房，杨琛看着堆积在仓库里满满的原材料，道：“这些就是生产火烧丝光棉的原料？”
“没错，宝总订的八十万件t恤的原料全都在这里。”范新华道。
“嗯，厂里现在的资金还有多少？”杨琛点点头，又道。
“还有八十多万，省一点的话，还够厂子两个月的开销了。”范新华道。
“不用省，稍后我会以私人身份借贷给工厂一千万，用来备货，你继续采购原料，能买多少买多少。”杨琛道。
“这……是不是太着急了？万一宝总那边出了问题，后面的货卖不出去……”范新华面带迟疑地说道，他的顾虑十分正常，万一订单出现问题，这些衣服就得全部砸在手里。站在工厂的角度，一下子备这么多货，确实有些冒进。“要不还是等宝总第一批货款打过来，看看t恤的销售情况，再做打算？”
“不用，销售的问题我来负责。就算宝总那边出了问题，这些衣服我也有办法卖出去，你只管生产就行了，剩下的我来兜底。”杨琛道。
“好。”
听杨琛说的这么坚决，范新华也只好答应下来。
……
1992年，12月。
杨琛回到魔都，和他同行的还有范新华。
只不过，上次范新华来魔都时还是湖西针织厂的老板，这一次却只是一个打工仔。
夜东京。
他们和宝总约在这里见面。
“范总，这位是？”
宝总来到包间后，看到杨琛，开口问道。
“宝总，我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厂的大老板，杨总。我现在只负责厂里的生产工作，范总的称呼就不要提了，叫我小范就行。”范新华一脸憨笑地介绍道。
“宝总你好，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面了……这是我的名片！”
杨琛和宝总握手，同时递上一张名片。
“杨琛……好像在哪听过？”
宝总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突然沉吟起来，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动地朝杨琛看去：“杨总是否也买股票？”
杨琛自然知道宝总想问什么，于是直接道：“宝总如果是想问我有没有买过414股票，答案是买过，而且还买了不少。”
“哦，原来是在414一战成名的杨总，难怪我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对于杨总，我同样也是久闻大名！”宝总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惊讶。
“宝总过奖了，跟宝总比起来，我还差得远。”杨琛道。
任何新闻都有时效性。
股市是一个跌宕起伏非常迅猛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产生一个新的财富传说。
杨琛因为414事件一战成名，但风头最盛的时候他却人在外地。
等他回来时，风头已经过去。
如今还记得他的，也就只有和414息息相关的那些人了。
宝总在股市上咤叱风云数年，鲜有失手，虽然以往的战绩都没有杨琛这一战的成果亮眼，但他长期以来积攒下来的威望，却远非杨琛可比。
再加上宝总的外贸生意也做得非常红火，名头自然比杨琛响亮。
“杨总刚刚在股市上大展拳脚，怎么突然跑去做实业了？”宝总一边给倒酒，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一来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二来是想打探一下杨琛背后的关系，看他是否知道什么内幕消息。
“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股票这个东西，来钱快，赔钱也快，要懂得见好就收。相比于股市，我还是觉得实业更踏实。”杨琛道。
“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这句话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见好就收’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能有这种魄力的人可不多。”
宝总刚刚被麒麟会算计，在股市栽了一个跟头，对此可谓深有感触。
沉默了一下，收整心情，又道：“杨总和范总今天约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两件事，一是来跟宝总认识一下，见一见魔都商圈里的风云人物，二是想和宝总重新确认一下订单的事情，毕竟湖西针织厂现在是我做主，我总要为厂里近千名职工负责。”杨琛开门见山地道。
“好啊，杨总想怎么确认？”宝总没有因为他们的突然变卦而动怒，风度翩翩地说道。
“之前宝总和范总商量的订单是八十万件，每件二十七块，分两批，对不对？”杨琛道。
“没错。”宝总道。
“我想把这个订单改一下，不然对我们厂的风险太大，利润也太低。”杨琛道。
“你想怎么改？”宝总道。
“八十万件订单的数量不变，但是付款方式和进货价要改一下。首先，宝总需要提前支付一半的定金，其次，每件t恤的单价，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加五块钱！”杨琛道。
“呵，范总没有跟杨总说过吗，三羊t恤想要拿到外贸公司的出口指标，不仅要质量够好，销量够高，还得是魔都的知名品牌。说句自大一点的话，眼下能把三羊t恤打造成魔都名牌的人，只有我。”宝总眉头一动地道。
“让我来猜一下宝总的销售策略，在魔都能够一口气吃下八十万件t恤的，只有沪联商厦。宝总应该是想跟沪联商厦的徐总合作，租柜台或都直接搞厂店联营。然后在t恤上市的时候，再请明星过来宣传，把市场炒热……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杨琛端起酒杯，不慌不忙地道。
听到杨琛的话，宝总的脸色终于出现变化，再不复之前的风轻云淡。
……
“杨总真是不得了啊，我跟宝总谈生意的时候，那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杨总只是短短几句话，就把宝总说得哑口无言，不仅提前支付了定金，还每件让利了五块钱。八十万件，那就是整整四百万啊！”离开夜东京后，范总跟在杨琛的屁股后面，不停的吹捧着。
“做生意其实打的就是信息战，知已知彼，百战不怠。我看穿了宝总的底牌，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他也只能乖乖让利。”杨琛道。
假如宝总不肯让利，他甚至可以绕开宝总，直接跟沪联商厦合作。
至于现在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做生意，信誉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宝总之所以能在魔都闯下偌大的名号，每个人都愿意跟他做生意，全靠他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信誉。
销售渠道，可不是空口白牙随便说说就能打通的。
即便提前知道了宝总的营销策略，想要重复他的操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没有宝总的信誉做担保，谁会轻易相信你？
这次让一些利给宝总，就当是他帮忙打开销售渠道的费用了。
“那还得是杨总火眼金睛、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宝总的套路，难怪敢大手笔的采购原料，原来是早有把握……”范总谄笑道。
“好了，吹捧的话就不用说了。订单已经定下来了，范总也早点回去吧，抓紧时间生产，这一关可千万不要出问题。”杨琛道。
“杨总放心，生产方面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范总拍着胸脯保证道。
……
晚上，金美林。
杨琛站在窗户前，向对面正在施工的原金凤凰饭店望去。
之前金凤凰炒股赔了钱，把饭店关了直接跑路。
如今饭店已被李李接手，正在进行装修，为了扩充灶台，把半条黄河路都给封了。
“汪小姐来了！”
这时服务员的声音在包厢外响起，接着包厢门打开，汪小姐走了进来。
“杨老板怎么想到请我来这里吃饭呀？”
汪小姐脸上永远是甜盈盈的笑容。
“可以上菜了！”
杨琛冲服务员说了一句，然后又对汪小姐道：“放心好了，这顿饭绝对不超过27号请客用餐的指标……”
“我才不是担心这个咧，一顿饭而已，就算超过了，我也能付得起。”汪小姐道。
“那是我小看汪小姐了！”杨琛笑道。
“你知道就好，对了，我听说你把范总的工厂买下来了，还跟宝总重新谈判，让他又让了五块钱利，我还是第一次见宝总在谈判上吃亏呢。”汪小姐道。
“你怎么知道的。”杨琛有些惊讶。
他跟宝总谈判的事情就发生在下午，没想到晚上汪小姐就知道了。
她的消息有这么灵通吗？
“我听爷叔说的。下午我去和平饭店，正好听见宝总和爷叔在说三羊订单的事情，爷叔还说你这个人不简单呢！”汪小姐道。
原来如此……
“爷叔过奖了，替我谢谢爷叔。”杨琛道。
说话时敲门声响起，服务员端着菜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