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穆栩一声令下,整个云地都沸腾起来,每日都有大家族被兵马围住,然后在百姓的围观中,家人被一一押入大牢,接着又以很快的速度被判决。
穆栩虽未亲自插手,可他心中却似明镜似的,知道其中肯定会有冤假错桉,但为了大局着想,他也只好硬起心肠,权当不知此事。
值得一提的是,此番拿那些当地大家族开刀的过程中,张至和他儿子张辉表现极为突出,他们父子借着自家是地头蛇的缘故,很是为穆栩出了把力。
如此一来,导致云地许多家族对张家深恶痛绝,暗中不知有多少人咒骂他们家断子绝孙。
面对这般窘境,张至却不以为意,反而逢人便说,是穆栩为他报了杀父之仇,他们家无以为报,只能选择为其做牛做马。
当然,这都是张至故意放出的风声,为的便是博取穆栩好感,好让他家能跻身定襄节度使府的核心利益圈。
张至曾在穆栩发兵替大宋收复燕地后,私下这么教育儿子张辉,“穆节度虽名义上是大宋诸侯,但为人精明强干、志向远大,又兼麾下兵强马壮,我观其日后进则贵不可言,退则不失割据一方。
老话说的好,锦上添花莫如雪中送炭,今趁他大业未成之际,我家全力支持,将来必能换来几世富贵。”
穆栩又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张至的心思?
但他非但不曾介意,反倒是多次当着一众手下之面,夸张家忠心耿耿、勤于任事,甚至还特意将张至提拔为推官。
穆栩这般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的千金买马骨,想为其他正在观望的人才,树立一个明确榜样,只差亲口告诉那些人,我穆栩唯才是用,你们快来我帐下效力。
再说到赐给张至的推官一职的由来,这是穆栩在思前想后之下,最终决定采用唐时节度使属官制度,为眼下做个过渡。
在慎重考虑之后,穆栩的任命如下,左司马朱武、右司马许贯忠、祭酒闻焕章、招讨使花荣、经略使乐和、支使扈成、掌记使燕青、判官裴宣、推官张至。
可以这样说,从穆栩的任命正式下达那一刻算起,这些人便顺理成章的,进入了穆栩这个小集团的决策圈。
而像鲁智深、林冲、三阮兄弟,以及呼延灼等从前的头领,则被穆栩赐封为各种名号的将校,由他亲自统管。
经过穆栩这一番操作,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他不但将自己的势力进一步正规化,还牢牢把握住了财权和军权,再加上不曾分出去的人事权,令他牢牢控制住了麾下实力。
穆栩麾下也不乏明眼人,自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就拿花荣和扈成来说,一个是招讨使,一个是支使,这就相当于二人变相掌握了穆栩领地的执法权和钱袋子。
若说花荣有真本事在身,是实至名归的话,那扈成算什么?
在许多人看来,扈成即便在算学颇有天份,但到底没有功劳,仅仅是因为依靠他妹妹的裙带关系,就贸然让穆栩一下提拔到了高位,如此岂能服众?
要不是穆栩威望够高,能够压得住下面之人,怕是早有人提出异议了。
好在扈成心下也有点成算,在被穆栩任命为支使后,他第一时间就以探望妹妹为由,去拜见了穆栩。
穆栩当时正在和赵福金说话,自从来到云州以后,或许是水土不服的原因,赵福金最近几日一直病恹恹的,穆栩怜惜她远离家人,且随自己千里迢迢远赴云州之故,因而这几日只要稍有空闲,便会来陪陪她。
盯着赵福金将药喝下,又端来水让她漱了下口,穆栩替其捏好被角,柔声叮嘱道,“过几日等娘子身子大好,我教你一点功夫,等你练习一番,保证不会再轻易生病。”
赵福金听到这话,立时蹙眉道,“啊,还是不要了,妾身平日就不爱走动,更何况是习武!”
“此事没得商量,你听我的安排便是。除了练武之外,有空再让三娘和英娘带你骑骑马,这样你身体才能慢慢健康起来。否则到了冬天,你肯定又会生病。”
“那只骑马不练功,成不成?”赵福金苦着脸,企图和穆栩讨价还价。
“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这套功夫可是举世难寻,别人想学还没机会呢,你竟嫌弃起来,真不知让人说什么好了!”
就在穆栩苦口婆心的劝说赵福金之际,门外有下人来报,说是扈三娘带着扈成前来拜会,赵福金立时便道,“既有客人来访,相公快前往相见,妾身身子已然大安,尽管放心便是。”
穆栩明白扈成此来为何,正好他也有事交代,遂回道,“也好,我忙完再来瞧你。”
接着又吩咐房中侍女,令她们好生侍候,不得有所怠慢之后,才径自去了。
穆栩来到前院,问清楚扈三娘与兄长所在,方要往花厅去,却见他新任命的掌记官燕青,从仪门拐了院内,向着这边匆匆行来,他只好停住脚步。
燕青来到近前,行了一礼后,便道,“启禀大人,独石口关隘发来急报,有金国使臣在关外求见,折将军询问,可要放行?”
穆栩闻言当即皱起眉头,思索片刻,答道,“命折彦文放行,再派一支人马护送。”
待燕青抱拳领命而去,穆栩立在原地盘算起来。
这金国无缘无故派使臣前来,怕是没憋什么好屁!想来不是与他相约剿灭残辽势力,便是想拉拢于他,亦或是以探自家虚实?
若金人果真为这些目的而来,那只能让他们失望了。
不对,金人既能派使者来见他,没道理不会派人出使大宋,以赵佶那不靠谱的性子,但凡金人诱之以利,其八成会同意和金人合作。
想到此处,穆栩顿时心急如焚,就想招众属官前来议事,刚踏出两步,却被身后闻讯追来的扈三娘叫住,但见她像个孩子似的,三两步蹦到穆栩身前,口中娇嗔道,
“官人不是答应,要见我家兄长,为何又临时变卦,向着前厅走去?”
穆栩一拍额头,有些抱歉道,“我这是遇上了大事,一时忘了你兄长之事。”
说到这里,他想了下又补充道,“这样,你去通知你兄长,让他稍后到正堂见我,我交代他一些事后,让他也留下来参加会议。”
扈三娘听到前面时,心下还略微不喜,觉得丈夫对哥哥太过轻视,等听了后半句,才转忧为喜,忙高兴的去向扈成带话。
话说穆栩前脚方至前院正堂,扈成后脚即到,两人寒暄几句,穆栩便开门见山问道,“内兄此来,可是为的我任你为支使一事?”
扈成可不敢在穆栩面前拿大,忙起身回道,“使君明鉴,正是这般。小人文不成武不就,又无寸功在身,这突然被使君拔至高位,怕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之处,内兄直言就是?”穆栩故意考校道,想看看扈成如何回答。
扈成咬牙说道,“恐有人会以舍妹来做文章,说是她迷惑了使君,才令使君不顾规矩,贸然提拔于小人!”
听到扈成这话,穆栩满意的点了点头,为其能有这般谨慎思危的想法而欣慰不已,随后就听他道,“内兄无需放在心上,我既然用你,那便有我的理由,哪有旁人置喙的余地!
有我做内兄后盾,内兄便安心做你的支使就是,不用理会外间闲言碎语,若实在提心吊胆,那等有合适人选,我会再派一个副手于你。”
扈成想做官吗?当然想了,何况还是手握财赋大权的支使?但他心中也清楚,他在穆栩麾下并无根基,一切全是依靠妹妹,因此自是心怀忐忑,不敢有任何多余想法。
此时听了穆栩这般力挺的话,他当即感激涕零,忙不迭向穆栩表示,不会令其失望云云。
其实不管是扈成,还是那些有意见的人都想差了,穆栩提拔扈成确有扈三娘的缘故在里头,但更多的则是看重,扈成在他麾下毫无根基这点。
毕竟对穆栩来说,想给扈成安排个差事还不简单,何必非是支使这等要害职位?
这里面的门道,无非就是穆栩在刻意将军权、财权、治权分开,如此一来,他便能稳坐钓鱼台,又可以最大程度杜绝手下生出二心。
这还真不是穆栩在杞人忧天,而是他很早就发现,帐下有许多将领依旧心怀大宋。
所以,他必须提前防备一手,免得将来与大宋朝廷撕破脸时,这些人受了朝廷高官厚禄的诱惑,在关键时刻给他来个反戈一击。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穆栩又交代了扈成一些注意事项,直到许贯忠等人陆续到来,他才选择闭口不言。
在人都到齐之后,穆栩首先就定下了基调,“算上还未回来的朱司马,在场各位便是我云地的骨干,望大家从此戮力同心,共创基业!”
“是,我等谨遵使君之令!”
“好,大家都坐下回话吧!”
待众人坐下,许贯忠便问,“使君今日突召我等前来,可是有要事发生?”
穆栩看了眼燕青,燕青立即会意起身,向大家通报了金人遣使前来的消息。
“使君是要与我等商讨,如何应对金人吗?”闻焕章发出询问,余下几人多半也是这个想法。
不料穆栩却摇头道,“非也,金国遣使前来的目的,我已有所猜测,不需要再议此事。我今日召尔等来,为的乃是商量一下,怎样应对大宋和金国的关系!”
“使君是担心,大宋朝廷会与金国合作?”许贯忠第一个领会了穆栩的言外之意,赶忙确认起来。
“不错,我正是担心这点。金人狼子野心,与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久后必遭反噬。”
听了穆栩这番断定,乐和不解道,“使君是否有些多心,今大宋已取得梦寐以求的燕京等地,完全没必要与金国合作,何必多此一举?”
此言一出,花荣等人皆不由自主的点起了头,显然都认为乐和言之有理。
穆栩则道,“按照常理来说,乐和兄弟所说的确不假。可你们都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大宋天子的为人!”
见众人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穆栩继续说道,“咱们这位官家常常自诩丰亨豫大,是最在乎名声之人。若金国许之以利,比如两方联手征讨残辽,待事成之后,将耶律延禧交给大宋处置,或是送大宋一些关外之地,你们说赵官家可能经得住诱惑?”
穆栩话音刚落,裴宣就赞同道,“使君所说不假,当朝天子好大喜功,乃是人尽皆知之事,其面对献俘太庙,或是开疆扩土之功,绝对不会错过!”
“大宋要与金国合作,就由得他们,我等只需冷眼旁观就是,何必理会这些?”却是花荣没有弄懂穆栩的忧虑所在,出言建议道。
虽然花荣的提议在穆栩看来,根本就毫无建设性,但他还是对此乐见其成,衷心希望众人可以畅所欲言。
“大家谁还抱有相同看法?”
自打进来就做哑巴的张至回道,“下官觉得花招讨使说的很对,眼下我方正实施军改,管好境内之事便可,实在没必要插手宋金两国之事。”
扈成看众人都发声了,为了显示存在感,也急忙随口附和了几句。
眼见大家都已发表了意见,穆栩这才说出他的顾虑,“从古到今,向来是弱国无外交,目下大宋看似繁花似锦,可内里早已腐败不堪。若不与金国会盟,只谨守自家领土,金人一时之间尚窥不见大宋虚实,必不敢轻举妄动。
反之则不然,一旦大宋冒然与金国结盟,共同图谋耶律延禧所部,到了战场见真章的时候,金国岂能看不出大宋的外强中干?
大家不妨试想一下,如果各位有一个邻居,看似穿得花团锦簇、身家丰厚,偏又软弱无能,此种情况下,各位可会生出别样想法?”
闻焕章苦笑着总结道,“小儿持金行于闹事,岂有不引来窥探之理?诚如使君之言,大宋若与金国合作,怕是在行开门揖盗之事,事后必为其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