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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询说着又把头转向丙吉问道:“丞相大人,你说说看吧,你对这封奏书有何看法?”

“嗯,陛下既然让臣说,那臣就说了,匈奴人在右北平一带活动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不过匈奴人只是在长城边上晃悠,却并未攻击右北平一带任何一座城,可见匈奴人并无攻城之意。”

“而且我听说,近些年匈奴内部矛盾重重:虚闾权渠单于死后,他的两个儿子图乌丝和稽侯珊,都被各自的部下拥护为单于。这两部单于之间屡有攻伐,互有胜负,不过谁都无法将对方彻底消灭,这种情况下,他们内乱尚且无法平息,又怎敢与强大的汉朝再起冲突呢!”丙吉说道。

“嗯,听了丞相大人的话,朕这颗心总算安定下来了,望之你得多向丞相大人学学。边关之事,事关朝廷和百姓安危,身为御史大夫,不可不熟知啊!”刘询笑着说道。

“是”萧望之惭愧地笑着答应道。

随后,君臣三人闲聊了些朝廷中琐碎事,刘询便让丙萧二人离去了。

丙吉又坐上了自家的马车,晃晃悠悠朝丞相府行去。

时间正是下午,丙吉坐在马车里,一会儿就睡着了。正睡着,马车忽然戛然而止,丙吉的头撞到车壁也醒了。

“怎么回事,怎么停车了?”丙吉问道。

“回老爷,前面有一群人在打架斗殴,他们打的正厉害,所以不得不停!”车夫说道。

丙吉听了,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去跟他们说这是丞相丙吉坐的马车,让他们赶紧散了!”

“是”马车夫答应着,接着他便扯开了嗓子冲那群打架斗殴的人喊道:“喂,前面的人听着,这是丞相丙吉大人坐的马车,你们还不赶快散了,若是耽误了丞相大人的行程,把你们统统抓到官府去打板子!”

马车夫这番话果然起了作用,那群打架斗殴的人一听是丞相的马车立马散了,另找别处斗殴去了。

于是丙吉的马车又吱吱地向前行去,丙吉坐在车里眼睛迷蒙,又要睡去。

走了一会儿,丙吉猛然睁开眼问,“车夫,我好像听到牛叫了,外面路上是不是有农夫在赶牛啊?”

“诶,老爷,你太神了,刚才路上恰好有个农夫赶着牛刚过去!”车夫答道。

丙吉听了,掀开车帘回头去看,只见一个老农民正赶着一头牛往前走,那牛步履蹒跚,一面走,一面不停地喘气。

“停下车”丙吉命令道。

马车夫听令把马车停下,丙吉掀开车帘对骑马跟随在旁的丞相府司直繁延寿说道:

“繁延寿,你去问问那个农民,问下他赶着牛走了多少里路了,为什么他的牛会不停地喘气!”

繁延寿听了颇为不解,问道:“丞相,我听说古时候孔子遇到马厩失火,孔子只问有没有人受伤,而不问马或者其它物品是否有损失。如今,大人对刚才那群打架斗殴者视而不见,现在看到一头牛吐舌喘息,却特意停车询问,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呢?”

丙吉听了,一脸严肃地说道:“你错了,丞相是国家百官之首,他所关心的应该是事关国家社稷安危和民生福祉的大事,对于一般的小事,就没有必要去亲自关心过问。刚才遇到的那群人打架斗殴,乃是地方治安问题,应该由长安县令和京兆尹去处理。”

“而问牛则不同,现在还是春天,照理天气还不应该太热。如果那牛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而喘气,那今年的天气恐怕就有些反常了,农事就会受到影响。农事事关国计民生,那是我身为丞相应该担忧的事情,所以我才停车命你前去询问!”

丙吉这一番道理说得是精辟有理,繁延寿听了是心服口服,赞道:“丞相大人心忧民生,晚生感佩,晚生这就去替大人问去!”

繁延寿说完打马而去,丙吉便坐在车上耐心地等。

很快,繁延寿便打马回来,复命道:“大人,问清楚了,那农夫说他的那头牛是头病牛,而且已经走了好几十里路,所以累得直喘气!”

“嗯,这我就放心了!”丙吉说完,放下车帘。

马车这才又朝丞相府晃晃悠悠而去。

…………

就在丞相丙吉坐着马车晃晃悠悠问牛的时候,萧望之这边已经回了府,他一回府便把自己关在起居室里大发雷霆。

今天在宣室殿的奏对,丙吉是大出风头,而他是大出洋相,尽管刘询并没有过度责备他什么,只是让他多向丙吉学习关心边事。可这话在萧望之听来,如同脸上挨了上百个巴掌一样。

以至现在回来,萧望之仍然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隐隐生疼。

“老爷,要不要喝点茶?”一位侍女端着茶盘走过来,好心地问道。

“喝什么茶,滚!”萧望之大怒道。

侍女吓得花容失色,赶紧退了出去,离开房间时眼睛里还有泪。

萧望之刚才这番怒气并不是冲着侍女的,而是对丞相丙吉的。不过萧府的下人们不知道,他们眼见小丫鬟无缘由地挨了顿骂,被吓哭了,便都在一边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

这时只见一个衣袂飘飘的年轻公子走过来,对萧望之说道:“父亲何故发这么大的火啊?”

萧望之一听这声音便知是自己的儿子萧育,便也没隐瞒,说道:“哎,今天和丞相一起进宫议事,陛下提起右北平一带匈奴人的军事骚扰,问我们的意见,我支吾不能言,而那丙吉却对答如流,条理清晰,陛下虽未责备我,但却大大地夸奖了一番丙吉,还说让我多跟丙吉学习。你说这不骂我罚我还难受吗?”

“父亲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啊,我还以为是陛下处罚了父亲呢!”萧育一笑说道。

“让我生气的并非只有这个,你说这丙吉都七十好几人了,怎么头脑还那么清晰,反观你爹我还不到五十,就已头脑昏昏,言不及意了。照这样下去,你爹我一辈子都难做丞相啊!”

“父亲大人原来是想做丞相啊。父亲千万不要气馁,父亲今日不过一时疏忽才在奏对上输给了丙吉,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啊!”萧育劝道,

“依我看,陛下最宠幸的臣子乃是父亲您而不是丙吉,这丙吉完全是因为资历老才被皇帝立为丞相的,等丙吉一死,这丞相之位定是爹爹的!”

“以前我也这样想,我觉得这丙吉活不了几年了,可是今天这一看,他神志比我还清晰,看样子再活个十年都没问题。十年之后,国家肯定又有新的才子出现,到时候,自然是新人上位,而你爹爹我只能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萧望之叹道。

萧育一听又笑着说道:“爹爹既然不愿意等,那就主动出击,给丞相大人找找错。丞相大人年事已高,陛下不是不知,只是碍于情面和资历,仍留他在职。丞相若犯了错误,陛下自然不会再留他。”

萧望之听了儿子这番话,茅塞顿开,点头赞道:“嗯,不错,育儿,你这建议道不失为一道良策。只要能揪出丞相大人的错,纵使陛下不撤他丞相之职,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宠信他了。你先下去吧,让爹好好筹划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