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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史高便按照父亲的意思,立即赶着牛车去县城里找了送信的差役,把信寄了出去。半个月后,寄出去的信便有了回信。

收到回信后,史恭非常高兴,他认真地把信仔细读了三遍,然后命儿子把刘病已叫来。

刘病已此时正在院中劈柴,听说舅爷爷叫他过去,他放下手中的柴刀,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屋里。

舅爷爷的房间很安静,刘病已在房门口停下了脚,他瞅了瞅半掩着的门,又瞅了瞅一旁站着不动的史高,有些踟蹰不前。

舅爷爷史恭的身体状况一天天地更加糟糕了,三个表舅最近这些天都是轮流陪在他身边的。可如今史高站在房门口不动只让他进去,显然舅爷爷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跟他说。自回来那天谈过一次话之后,刘病已和史恭便再未单独谈过话。不过通过日常的观察,刘病已可以看出舅爷爷似乎是心事重重,好像在担忧些什么,但是到底在担忧什么,他猜不到也不敢问。此时,舅爷爷单独找自己,难道是大限将至,要交代临终遗言?刘病已不敢想。

“站在这里发什么愣,还不快进去,舅爷爷还在屋里等着你呢!”史高催促道。

“哦”刘病已答应了声,推开门走进了屋。

房间依然很暗,室外是阴天,白光通过唯一的一扇木窗透进来也只照亮了小片区域,其他地方都如同蒙了一层黑纱一样,有一种朦胧感。

史恭正坐在床上,他背靠着墙,闭着眼似睡非睡。刘病已知道他在等自己,便走过去,轻声说道:“舅爷爷,我来了!”

“嗯,病已,你来了,坐近一点,让我好好看看你!”史恭用苍老沙哑的语声说道。

这话真是奇怪,自己就在家里,舅爷爷想看自己随时可以看到,干嘛要说这话呢!刘病已心中奇怪,不过还是“嗯”地答应了一声,坐到了床边。

“病已,今天叫你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史恭说道,刘病已听了没有答话,他在等舅爷爷接下来的话。

于是,史恭又说:“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史家村的嘛?”

“我,我不记得了,不过,听大表舅说我是让人用车从长安送过来的!”刘病已说。

“嗯,是啊,病已你和村子里的人不同,你是长安人,是七年前长安的一位大人把你用马车送过来的!”史恭说道。

“长安的一位大人?”刘病已疑惑地重复道。

“这位大人姓张名贺,乃是掖庭令,是你爷爷的朋友!”史恭说道。

“我爷爷的朋友?我听大表舅说我爹娘还有我爷爷奶奶都是朝廷要犯,都被处死,怎么会有做官的朋友?”刘病已不解地问道。

“你爹娘还有爷爷奶奶都是朝廷要犯,这不假,可他们也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啊,这位张大人还曾是你爷爷的下属呢!”史恭笑着说。

“啊,身份尊贵?”刘病已不敢相信,他从小便被告知他的父母爷爷奶奶都是朝廷钦犯,自己是犯人之子,他也早已接受了这个现实。可是如今舅爷爷却告诉他,他们都是身份尊贵之人,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是啊,越是身份尊贵就越招人嫉恨,越接近权力中心就越是危险,高处不胜寒啊!”史恭意味深长地感叹道。他见刘病已一脸茫然迷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这番感叹,对于年纪不过十二岁的刘病已来说,实在是有些深奥了,于是笑着转过话题说:“啊,不说这些了,说说正事,你爷爷的朋友就是那位掖庭令张大人今日来信了,说想接你去长安,我答应了!”

“啊,我要去长安?不,我要留在史家村陪着舅爷爷和几位表舅!”刘病已立即反驳说道。

“不,长安你必须去,病已,这是对你好,你留在这里是没有未来的,只能做个种田砍柴的农民,只有去长安,你才有前途!”史恭说道。

“不,我不要什么前途,我就想做个种田砍柴的农民,和舅爷爷和表舅们一样!”刘病已逆反地说道。

“这怎么行?你是龙种,身上流着帝王血。是龙就应该去大海里乘风破浪,怎能在池塘里生长。这是你生来就决定好了的,你无权拒绝!”史恭一脸严肃地说道。

“什么龙种?什么帝王血?舅爷爷到底您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啊!”刘病已一脸茫然地问道。

“龙种”、“帝王血”这可不是一般的词,舅爷爷竟然把它们用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发疯了。

史恭听了刘病已的问题沉默不语,他闭上眼,脸上的表情严肃而痛苦,仿佛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过了会儿,他猛然睁开眼,一脸庄重地说道:“唉,有个秘密我们一直瞒着你。本来我想将来你去了长安,由掖庭令张大人告诉你。如今既然你再三追问,那我就告诉你!”

“秘密?什么秘密?”刘病已好奇地问。

“你的身世!”史恭一字一句地说道。

“身世?我的身世您早就告诉过我啊!我是个孤儿,我的爹娘还有爷爷奶奶他们都是朝廷要犯,他们要么被朝廷处死了,要么就是畏罪自杀了。这有什么问题吗?”刘病已问。

“不,不!”史恭摇摇头说:“那都是骗你的,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种说法并没有错,但却省略了最重要的事实!”

“省略了重要的事实?”刘病已睁大了眼睛追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实啊?”

史恭听了刘病已的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眯着眼,望着远方长安的方向说:“你前些天说在长安城有人自称是前太子刘据,然而官方却说此人是假冒的,并把此人斩了首。那你可知,你和这个前太子刘据是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刘病已听了笑了,说道:“舅爷爷,我就一个无权无势的草民,还是个孤儿,我能和前太子有何关系啊?”

“错!”史恭把目光转向刘病已,他望着他的脸,目光坚定地说道:“你是他的孙儿,他是你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