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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曙光照入大地,长安城在睡梦中醒来,而长安城皇城的未央宫中早已是人声嘈杂。

今天是早朝日,按惯例,汉朝的中央官员们要在卯时之前赶到未央宫的正殿外等候皇帝的到来。待皇帝到后,命太监宣布进殿朝见,这时,殿外守候的官员们会按官职高低排列成行进殿,行跪拜礼,待所有官员行礼完毕入座后,早朝便开始了。皇帝会把需要大臣们共同商讨的奏书或事项拿出来,由大臣们发表意见,最后再由皇帝总结决定。大臣们有急事也可上奏。待所有事情奏完,早朝便结束了。这便是早朝的流程,这套流程自高祖刘邦在位时便定下了,已沿袭一百多年,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亦或是长安城的百姓都早已习惯。然而今天这个朝会却有些不太寻常,上朝的官员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一边用警惕的眼神打量四周一边在低声私语,似乎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要命的是,官员几乎都到齐了却看不到首席辅政大臣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的身影。

“时候到了吗?”未央宫偏殿里一位身材消瘦俊朗的少年坐在铜镜前问道,他嘴上在问,注意力却都集中在面前放着的一份展开的奏书上。这位少年身穿黑底龙纹朝服,腰挎龙纹宝剑,正是大汉王朝的天子刘弗陵。

“时间到了,卯时正刻已经过了!”刘弗陵的贴身太监林安答道。

“那,殿外的大臣们呢?都到齐了吗?”刘弗陵接着问。

“都到齐了,都在正殿外候着呢!”林安答道。

“嗯,好,去传令吧,让大臣们进殿早朝!”刘弗陵说。说完,他把奏书一卷收进袖子里,便站起身,在宫女太监的引导下朝正殿走去。

“是”林安跪着答应道。他目送着刘弗陵的身影离开偏殿,随后站起身高声喊道:“时辰已到,进殿早朝!”

他这一声喊经几名太监的传递,瞬间就传到了未央宫正殿外,随即正殿的门被守宫门的侍卫打开,官员们排成行依次进殿。

刘弗陵此时已经站在了御座前,林安高声诵道:“天子已到,行礼!”

“吾皇万岁万万岁!”众臣皆跪着行礼道。

“礼毕,起”林安又高声诵道。群臣听了,纷纷起身站好。

“众爱卿入座吧!”刘弗陵说道。说完他自己先在雕着龙纹的御座上坐下,群臣也都纷纷落座。

待众人臣坐好,刘弗陵举目朝殿下四处扫了一眼,目光最终集中在殿下左前方最前边的一处空的坐垫上。这个位置,刘弗陵再熟悉不过,这是属于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的。霍光是先皇临终时给他指定的几名辅政大臣中的首席,刘弗陵八岁即皇帝位,能稳坐江山至今,霍光这位首席辅政大臣功不可没,因此平日里但凡有政事,刘弗陵都会先咨询霍光的意见再做裁定。可今日霍光已结束了休假,朝会却不在场,刘弗陵心中不禁纳闷起来。

“霍大将军何在?怎么不见他人?”刘弗陵问道。

“呃,霍光听说有人揭发他种种僭越之举,心怀畏惧,害怕被天子治罪,所以停留在画室,不敢来朝见陛下!”左将军上官桀说道。

“是嘛,上官大人所说的可是燕王刘旦昨日上的这份奏书!”刘弗陵一边问,一边从衣袖里拿出之前在偏殿看的那卷奏书。

“唔,正是燕王所上的奏书!”上官桀答道,他眼睛望着手中的笏板,眼角却时不时去瞟皇帝刘弗陵,他迫切地想知道刘弗陵对这封奏书的态度到底如何。

不过令上官桀失望地是,刘弗陵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只是一脸平淡地说:“来人,去画室把霍大帅请过来,朕正好有些话想告诉他!”

“是”林安答应了声,领了命迅速退了出去。

未央宫的画室和未央宫除正殿外其他宫殿楼宇的陈设其实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幅画而已。先皇刘彻在世时曾送给霍光一幅画——周公负成王图,意在希望他能像周公辅佐周成王一样辅佐刘弗陵。幼帝刘弗陵即位后,霍光便在未央宫中单独找了间房间,把这幅画挂在那里,以宣扬自己辅佐新君治理朝政的正当合理性,并命名为画室。霍光平日在朝中上班时,都会待在画室,同僚或下属们来找他商谈或汇报工作,一抬头便能看到这幅画,在霍光看来再没有比这更能让百官们臣服于他的手段了。

今天是早朝日,霍光结束了休假,今天一早本是一早就来上早朝的。自先皇末年,霍光当上光禄大夫之后,上早朝便成了他的一种习惯。然而,当霍光来到未央宫正殿外,等待上朝时,情况却有些不寻常:他是朝廷的大司马大将军兼首席辅政大臣,全国大部分的军队都要听从他的号令,平日里上朝前百官们见到他都是围在他身旁,对他毕恭毕敬,然而今日却都是爱理不理,避而远之。霍光实在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自己休个假不过两天时间,怎么回来后这些人都变了?

霍光正纳闷儿时,光禄大夫张安世走近他,冲他打了个招呼,霍光正想回应,忽然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他用眼角一扫原来是一支笏板。笏板是张安世塞过来的,霍光明白,张安世是有话要告诉他,又不想被旁人知道,所以才用笏板来传递信息。看出了张安世的想法后,霍光也配合地向张安世回了招呼,并迅速把笏板塞进衣袖里。这动作之快,配合之巧妙,只有当事的霍光和张安世清楚,而不远处站着的其他文武百官都未注意,他们都以为这只是普通的问候而已。待张安世走远之后,霍光拿出笏板来一看只见上面写到:燕王告君任人唯亲图谋不轨,今日早朝群臣必发难,君请自处之。

看完笏板上的字,霍光终于茅塞顿开了,原来自己今日受冷落是燕王刘旦的奏书导致的。刘旦对刘弗陵即位一直耿耿于怀,只不过摄于自己和几位辅政大臣的威势,不敢贸然行动罢了。今日,他又怎敢上奏告发自己,而且还是掐准了自己休假的时候递上奏书呢?毫无疑问,他必是和朝中的某位或某几位实权人物沆瀣一气了吧!想到这里,霍光脑中浮现出一个人名字——上官桀。是的,就是这位仅次于他的第二辅政大臣。前次上官桀要把孙女上官嫣儿送入宫做刘弗陵的皇后,自己百般阻拦。后来在鄂邑长公主的再三说情下,上官嫣儿还是顺利入了宫做了皇后。不过两人的梁子也就此结下。之后,上官桀屡次为鄂邑长公主的情夫丁外人求封侯求官,自己都拒绝了。上官桀可能已经恨透了自己吧,这一次燕王上奏必是得到了上官桀的支持,当然很可能还有鄂邑长公主的支持,不然燕王远在边远的幽燕之地,又怎知道自己会在这两天休假呢,而且是掐着休假的空隙把奏书送上来!

想到这里,霍光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巨大寒意,上官桀、鄂邑长公主还有燕王,这三人都是大汉朝举足轻重的人物,在朝中都有很大的人望,若是他们三人联手,恐怕今天的早朝自己是凶多吉少啊!

“我一时不查,以致今日之危局。今日这早朝我是万万去不得。罢了,我还是去画室,静候陛下的处置吧!”霍光心中叹道。说完,他便转身朝画室走去。上官桀和桑弘羊见霍光离去,并未阻止,脸上露出了轻蔑且得意的笑容,仿佛大事已成似的。

此时,霍光在画室里已经等了近一个时辰了,尽管他一直站在周公负成王图前站着,闭眼试图什么都不想,不过心里却是愈发地忐忑不安。窗外透过来的光告诉他,早朝的时间已经到了,少年天子刘弗陵必定会拿出燕王刘旦的奏书公开讨论,上官桀以及朝廷里那些已经被他、燕王和鄂邑长公主他们拉拢好的官员们,必然会群起而攻之,逐一历数他霍光的罪名。朝中那些向着他的官员,见此阵势,必然是明哲保身缄口不言。最后便是皇帝总结群臣的发言,作出处置了。皇帝会如何处置他呢?是让他罢官闭门思过,还是问罪下狱,还是夷灭三族满门抄斩呢?霍光不知道,不过毫无疑问不会有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