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颔首回礼,目光轻扫堂内,在那精巧的炭炉上停留片刻,随即落在案几上的一本文集。她拿起文集,轻声读出书名:“佘太君实录”
萧太后心中微动,看向耶律高十,问道:“宁哥也在看这本书?”
耶律高十恭敬一礼,脆声说道:“父亲此生征战,最惨烈的失败便是因佘太君而起,故此,父亲让我从强者身上学习,唯有这样,才能有朝一日击败她。”
“好!”萧太后目露赞赏,“于越后继有人,实乃大辽之福。”
她轻轻放下《佘太君实录》,缓步走到耶律休哥的躺椅前。耶律高十见状,乖巧地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太后身旁,耶律高八则引耶律隆绪上坐。
众人落座后,萧太后看着耶律休哥那憔悴的面容,语带关切:“朕闻于越病重,特与文殊奴赶来,望你放宽心思,养好身子,大辽还离不得你。”
耶律休哥却微微摇头,面带微笑:“老夫征战二十余年,历经百战,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若能以这残躯换取吾朝之大敌,死亦无憾。”
他稍微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杨家这些年,可真是不得了。佘太君蒙宋皇厚恩,行事有分寸,十年间看似隐于朝中,实则私底下动作频繁”
他抚了抚身下的躺椅,目光落在墙角的炭炉上,感慨道:“这些物件,都是杨家商栈的出品。以吾等所知,便足以窥得杨家积攒的深厚财力。”
“又多亏了鹘鹰细心记录,才得以汇成这部《佘太君实录》。老夫这些年来,一心琢磨着如何除掉这个大敌,然则想来想去,竟找不到万无一失的办法。”
萧太后看着耶律休哥,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认真:“找不到便找不到,于越还是保重身体。大不了,朕等她去了便是。如今她已年近五十,气血滑落是自然之事,过个几年,怕是再无大碍了。”
耶律休哥却摇了摇头,忧虑未减:“老夫担心她至少还有十年寿命。鹘鹰传来消息,杨家的金花八式有激发气血的奇效,战场上瞬间爆发,非同小可。更何况,杨家嫡系还有更高深的武艺,只是其名尚未可知。”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鹘鹰打算让白雕设法从金花卫手中骗取来金花八式,不知此事如今进展如何?”
萧太后听闻,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她看了看耶律休哥那憔悴的模样,心生不忍,原本想隐瞒,但耶律休哥目光锐利,显然察觉到了她的迟疑,不由得皱眉问道:“可是白雕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萧太后无奈叹了口气:“朕收到消息,宋朝东京的回图务受创,死了近十人,白雕也是九死一生,勉强逃脱。”
“什么?”耶律休哥惊愕失声,面上难掩震动,“怎会如此?”
萧太后摇摇头,缓缓说道:“白雕传回的消息说,暂时还不清楚为何会暴露,当时情况紧急,他未能探得真相。许多计划也因此中断”
她顿了顿,随即柔声安慰道:“于越不必担忧,朕相信大辽的勇士终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耶律休哥闻言,面露微笑,但那笑意中透着几分无奈与疲惫。他轻声道:“老夫当然相信大辽会胜,可惜此生难以亲眼见证了。”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抬头直视萧太后,神色郑重:“老夫命不久矣,今日有一事请托圣人,未知可否?”
萧太后微皱眉头,温言道:“于越何出此言?但有所求,尽可直言。若是托孤之事,不必多虑,朕自会妥善安排。”
耶律休哥轻轻摇头,气息微弱却坚定地说道:“非为家事,老夫深知圣人心意,此事关系大辽存亡。”他说完,似是已觉疲惫,便抬手示意耶律高十。
少年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追随父亲与太后对话。见父亲示意,他虽心中黯然,却无法拒绝,便上前一步,躬身拱手,恭敬说道:“圣人,父亲曾言,大辽可以借他之死做局,趁其大葬之时,南下奇袭宋人,出其不意,或可成事。”
萧太后闻言,神色大为惊讶,转而断然拒绝:“朕毋须如此计策亦能胜过宋人。于越不必如此费心,眼下最重要的是安心养伤。”
她见耶律休哥脸上仍有几分犹豫,便接着说道:“还有一个好消息,萧挞凛已经训练出八千具装骑兵,盔甲、武器皆是大辽最精良之物,战马也选自我朝最强壮的品种。”
萧太后稍微顿了顿,继续说道:“朕四处派人寻找佘太君所用之良马,总算在极西之地有所收获。据传当地人称其为‘夏尔马’,负重可达两千斤。唯一的缺点便是速度较慢,尚不知当地人如何让这马能跟随其他战马的速度,但近日此马将运抵南京城。”
耶律休哥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目光仿佛穿透正堂屋顶,望向遥远的战场。他低声呢喃道:“这些都是外物,真正的关键,还是要在战场上设法将她困在某处,让她无处可逃。”
他顿了顿,气息逐渐沉寂下去,声音如同风中呢喃:“老夫细研《佘太君实录》,此人对家族极为看重,若能利用她的弱点……”
声音愈发低沉,直至不可闻。萧太后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欲唤太医。耶律高十急忙上前几步,俯身探察耶律休哥片刻,随后轻声安抚道:“圣人勿惊,父亲只是精力不济,睡过去了”
萧太后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坐回椅中,沉思片刻后说道:“朕将留下一名太医时刻照料于越。你若有任何需要,可随时进宫向朕禀报。此行朕与文殊奴将暂驻南京,准备南下之战。”
耶律高十低头恭敬应诺,萧太后望着他,眼中透着几分复杂的情感。她深知耶律休哥心中所念,虽然不愿让他如此劳心,但也明白,作为大辽的柱石,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国家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