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大年一行人出发五天后。
这天下午,是个大阴天,冷风刮个不停,直往人脖子里钻。
大年看着越来越暗的天空,脸上挂着焦急的神色,他估摸着已经走了四百多里路,应该快到豫州边界了。
“得快找到歇脚的地方,不然……侯三,你感觉好些没有?”
因为下个驿站还不知道在哪,三猴子又咳得厉害,大年接过他手中缰绳,示意他上马车坐会。
“年哥,我……我没事!”
“好,等找到借宿的地方,你多休息会儿!”
“年叔,前面有房子!”
正当大年与三猴子说话之际,二牛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一边喊一边指向左前方。
果然是片庄户人家。
大年几人瞬间来了精神,加紧赶着马车朝着那里走去。
走到庄门口,遇到一位穿着灰布衣服的老汉,大年稳住马车,上前打招呼:
“大爷,我们四人是从江州来的,去往豫州买粮,路过贵地,可否借宿一晚……”
大年说完这话,颇有一种唐僧四人去西天取经的感觉。
只见老汉听了话,先是打量了一下大年,随后看向马车边上,再看看天,摇头笑道:
“噫!恁们这几个娃胆是真大嘞,中中中,跟俺来吧!”
说着就领着大年他们往家里走去。
路上,大年得知这位老汉姓赵,于是大年便改口称他赵叔。
赵老汉到了家,先是让大年等人把马车牵到后院,把马安顿好,随后带着他们进了自家院子。
这是一处大院子,虽然天色渐暗,但大年还是看了出来,有四五间屋子,三间草屋,一间瓦片屋。
“屋里的,煮饭没有,再多加些黄米……”
随着赵老汉的一声招呼,厨房那间屋子走出一个妇人来。
见自己夫君回家,那妇人先是一喜,但看到大年一行人时,又是一愣,凑上前小声问起:
“当家的,这是弄啥嘞?”
“还能是啥,路过借宿的呗,看这几个娃也是冻得够呛,天又快黑了,俺就把他们带回来了,不打紧,把那间屋子收拾收拾让他们住下……”
“中嘞……恁们先进屋暖和暖和,这饭马上好,没啥好吃的……但管饱!”
妇人应下老汉的话,又朝着大年他们招呼道。
“行,那多谢婶子了!”
“恁看,这娃还怪有礼的嘞!呵呵呵!”
妇人笑着回厨房忙活儿。
老汉领大年进了一间草屋,又烧了个火盆子端了来。
“来,侯三,靠近暖和暖和。”
大年一边帮老汉端火盆,一边让三猴子靠近些,暖暖身子。
三猴子搓手烤火,一股暖意流过全身,虽然还是有些咳嗽,但舒坦不少。
饭食还没好,趁着这个间隙,大年拿出小月娘泡的药酒让三猴子喝上几口。
听小月娘说过,如遇路上咳嗽,喝这个管用,大年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听说恁们要去豫州城?”
赵老汉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根旱烟枪,吧嗒着抽了几口进屋与大年闲聊。
“是的赵叔,您知道还有多远才能到吗?”
赵老汉摇了摇头,表示前些年黄河发大水,冲毁了不少官道,官府都还没修好呢。
“恁今天走的这条道,是往南边偏的,只会离豫州城越来越远,若恁铁了心要去,俺倒是知道一条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大年还想追问几句问个明白,却是听到厨房那边招呼着吃饭了。
“不急不急,先吃饭,吃完再说!”
老汉领着大年他们进了另一间屋子,妇人端上大盆的黄米地瓜粥,配了些干菜。
大年几人赶了一天路,算是饥寒交迫,面对如此热乎的粥菜也是狼吞虎咽起来,饭桌边上传来一阵吸溜声儿。
妇人捂嘴笑了,回身去厨房,大年见了,放下喝了一半的粥,从身上取出一个钱串子,往赵老汉手上一塞。
赵老汉惊得差点被烟枪里的烟灰给烫到,他捏了捏钱串,估摸着得有七八十枚铜钱,赶忙起身要把钱推回大年手中:
“恁看这,俺留恁又不是图啥钱财,快收回去……”
可他的手劲儿哪里大得过大年呢,一来二去,还是大年赢了。
“赵叔,您就收下吧。”
“那……中吧!”
赵老汉提溜着钱串子,满脸笑嘻嘻的,在看到桌上简陋的饭食时,他让大年几人等会,他去厨房吩咐加几个菜。
大年忙上前拉住他,老汉回道:
“客随主便,恁就听俺的吧!”
“屋里的,赶紧,烧个锅子!再烫壶酒来……”
酒足饭饱后,夜已深了。
三猴子几人自个忙活着烧了热水,洗完热水澡后就回草屋睡觉了,大年还有话与赵老汉说,于是二人在屋内烤着火,聊了起来。
在得知大年家乡因为没吃的所以才跋山涉水到豫州买粮,赵也是深深哀叹了一声:
“都不容易嘞,俺们这儿虽说吃的够,但是因为没路,很少有小贩来,俺们都是拿东西去别的庄换些来……”
大年刚想问之前那条去豫州的路,只是还没开口,赵老汉连连摆手,说着那条路很是凶险,保不齐连命都会没的。
“没命?难不成有山贼土匪啊?”
“没嘞!那有狼!一大群嘞!恁们要去的路,得是经过一个叫野狼谷地方,眼下天冷没吃的,那狼遇到活物就咬嘞!。”
野狼谷,这地名儿一听就是那种危险之地,但奈何大年有重任在身,即使再难,也要完成买粮的事儿。
大年指了指后院,表示自己车上藏着防身武器呢,不怕。
“噫!恁这娃头咋恁铁嘞!”
赵见大年不怕狼,脸上有些急了起来,怕是担心大年几人,于是思索片刻,言道:
“实话说吧,那边官府查得严,光有路引还不够,恁们是去买粮,得有官家发的官凭,不然,他们会连人带车一起扣下审问嘞!”
大年听后,笑了。
“这些我都有!”
来之前他已经都备好了的,之前王大人让其负责赈灾事宜,把官印都给了,给自己开个买粮的官凭岂不是小菜一碟。
在赵老汉惊诧的目光下,大年从怀里摸出盖了大红官印的凭证,只是一不小心,顺带着把巡检司的官牌给拽了出来。
看着掉在地上的黑牌牌,赵老汉拾起放在眼前瞧了瞧,虽然识字不多,但是认得巡检司三个字,于是声音有些哆嗦:
“天爷,恁……恁是官家人啊?”
“哈哈,哪有,不过就是在衙门做些杂事罢了……”
大年越是轻描淡写,赵老汉心里就越慌,他知道,凡是带官牌的,都是衙门里有些头脸的人儿。
于是一边把官牌递还给大年,一边就要俯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