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娇娇挑出一些稍微有一点甜味的清热下火的野菜,泡在水里当作茶水,让萧宁双手端过去,给萧长意喝。
萧长意倒也不挑剔,直接就喝了。
云娇娇把麦子煮了,熬成相对比较精致的一小碗,然后往里面放了一块糖。
云放一直在外面,不敢进去,是他给了云娇娇那个香囊,萧长意的马就是闻着那个香味找到了这里。
要不然怎么会有老马识途这样的说法?
云娇娇招了招手,让他进来烧火。
这件事情怪不到云放身上,这天下又有几个人可以在萧长意的手底下过一个回合?
门框太矮了,云放弯下腰才能走进来,进来以后黑脸就红成了猴屁股。
嘴上下打磕巴。
“姐,对不起。”
云娇娇笑了笑,从怀中掏出帕子又给云放擦了擦脸。
“以后你不是修长城了,在殿下的身边当护卫也要在乎形象,早上起来要先把脸洗一下。”
云放使劲的点头,“姐,我以后早上醒过来,肯定先去洗脸。”
还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云娇娇的脸色。
“姐,你会不会还在生我的气?”
云娇娇摇了摇头。
“姐弟之间哪有隔夜仇,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
云放惭愧的低下了头。
这时候,云娇娇发现萧长意站在外面的窗下,感觉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开始疯狂的流动。
现在要赶紧吹领导的彩虹屁,要不然回头脑袋就要搬家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定要赶紧消除萧长意的疑心。
云娇娇的声音更加柔和。
“这件事情不怪你。”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殿下是何其骄傲的人。”
“胡人败军之将,就算是太后亲自来又如何?”
“给她脸了吗?晾她三天不见又何妨?”
说到最后一句,云娇娇还故意拔高了声音。
萧长意忍不住笑了起来,拍着手走进来了。
“说的好,晾她三天又何妨?”
云娇娇像是刚刚发现萧长意一样,赶紧起身给萧长意行礼,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殿下。”
萧长意长身玉立,芝兰玉树,俊秀无匹的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站在这破烂的柴房里,就让整个柴房显得蓬荜生辉。
显然他对云娇娇刚才的那番话很感兴趣。
“多说两句。”
云娇娇像是吓了一跳,赶紧又慌慌张张的跪下来。
“殿下,奴婢不敢妄议朝政。”
萧长意拿了一支柴火往灶堂里扔,看着旁边娇娇软软的小丫头,突然就有了一种田园牧歌的闲适感。
“我想听。”
云娇娇这才说。
“两个国家的事情,奴婢不懂,奴婢要是说错了,殿下可不许生气。”
说着云娇娇又倒了一碗水给萧长意,特别的温柔。
萧长意接过水。
“说吧。”
云娇娇这才开口。
“奴婢知道,这两家要是出了矛盾,东家把西家的东西抢走了,还把人家家里的人给打伤了,然后被抓个正着被痛扁一顿,这挨打都是活该。”
“丢了东西的,就算是打人出气了,也绝对不能松口绝对不能原谅,一定要拿到更多的赔偿,而且让对方以后忌惮。”
“要不然没钱了就去人家家里抢,这算怎么回事儿?”
“这丢了东西打赢了的,想着以和为贵,以后还要做好邻居,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只会助长那些不法分子的嚣张气焰!”
“要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让他们这辈子都不敢再来犯我大夏。”
最后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带了几分怒气,感觉小猫儿开始长出爪牙了。
萧长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越来越喜欢听云娇娇说话了,笑着点头。
“说的没错,国与国之间就像是家与家之间,大差不差。”
云娇娇赶紧说,“奴婢妄议了。”
萧长意坐在粗陋的椅子上,依旧是仪态整肃,对着云放说。
“你觉得你姐姐说的怎么样?”
云放高兴的直挠头,“我觉得姐姐说的太好了,我已经在这里修了6年的长城,那些胡人和匈奴人都是给脸不要脸,就是欺负我们的小老百姓,只会种地,我们就应该把他们的头栽到地里面去。”
萧长意点点头。
“当着我的面再给你姐姐道个歉吧,把林娘子之前嘱咐你的话再说一遍。”
这一次云放直接跪下了,双手抱拳,云娇娇其实受不了古人一直跪似乎处处低人一等。
但是古人每逢大事,就会下跪以示庄重。
“姐姐,我姐之前嘱咐我,让我一定要听你的话,我们之间要相互扶持,但是遇到了大事让我们听殿下的,你如果不听殿下的,我得听。”
云娇娇的眼泪这次落下来了。
“我知道了。”
然后萧长意挥了挥手,让云放出去。
“去看看马喂的怎么样了,我们准备离开。”
云放出去以后,萧长意问云娇骄。
“玉婉是怎么嘱咐你的?”
声音非常平淡,一口一口慢慢喝着粗陋的茶水,但是让人觉得特别的难受。
云娇娇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准备跪下,但是萧长意说。
“地上凉,别回头病了我还得给你叫大夫,多麻烦。”
云娇娇就站着,双手交叠在腰前,纠结了好几下才说。
“回殿下的话,姐姐说的是,在殿下和娄太后找到她生的孩子之前让我去找到。”
“然后,杀了那个孩子。”
这才是林玉婉死之前,真正的遗言。
而且一边说还一边看着萧长意的脸色。
萧长意手中的碗,瞬间就捏碎了,鲜血糊了一手,云娇娇吓了一跳,赶紧把自己衣服下摆掀开,把里面穿着的衣服内衫撕下一长条给萧长意包住了手。
锦帕又是给萧宁擦脸,又是给云放擦脸的,肯定是不能给萧长意用了。
“我没事,你继续说吧,她到底嘱咐了你多少事情。”
云娇娇不敢说了,这个时代非常的注重女子的名节,名节比生命还要重要。
林玉婉,看起来那样温婉如玉的一个人,实际上已经突破了这个时代的底线。
怀着敌国王子的孩子又跟了本国的王子,后来又为萧长意流产两个孩子。
之前是给胡人做探子,后来又为了大夏而死。
这样的人生,不管放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是相当炸裂的。
萧长意笑着说。
“女子生存本就不易,世道艰难,又岂是一个女子可以承担得起的?人人都说女子当死节,但是我一直认为,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云娇娇终于可以确信,萧长意不是在套话。
“她说,不能让殿下见到那个孩子,更不能让娄太后见到那个孩子。”
“最好一把火烧了。”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盘子碎裂的声音,云娇娇回头一看,地上有一个摔碎的碗和几个干瘪的野果子。
萧宁小小的一只,小短腿转过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