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了摆手。
“我送你回梁府吧，我看你比较危险一点。今日的三人都是冲着你来的，你平日里出门还是多带两个侍卫吧。”
梁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仿佛方才整个人被人拿着刀威胁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美好，纯洁，令人向往。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好像都能与他挂钩。
齐梓恒慢慢的收回视线。
“不过，梁钰少爷，我有话要问你。”
梁钰侧头看过来，浅褐色的眼瞳里似乎汇满了星辰。
齐梓恒深吸了一口气。
“你与方才那几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不是有意要听你们说话，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羽林军的人会跟你有关。消失的这些天，你到底都去做什么了？”
这么一长串的问完，齐梓恒立刻就有些泄气了。
他自己都一身的秘密不能对别人说，怎么到了梁钰，就不许别人有点小心思了呢。
梁钰正色起来，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略微有些严肃的看着他。
“是我安排人将王黎的事全部抖搂出来，也是我让人在路上截了王黎的棺椁。但是杀人的人不是我安排的，不过我也的确在王黎回路程中准备安排了人手准备送他上路。”
“王黎不能活着离开青阳。”
齐梓恒很是意外的看着他。
这么隐秘的事情，他居然想都不想就告诉自己了。
这可是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他就这么告诉自己了？
齐梓恒认真看着面前的少年，梁钰的眼里一丝别扭都没有，赤裸裸的全是坦诚。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跟王黎有关系？”
齐梓恒的声音不自觉的发抖。
梁钰扭过身子，一个几乎完美的背影对着他。
梁钰那磁性的声音低低的从面前传来。
“王黎在落脚青阳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并暗中派人盯着他。”
齐梓恒点了点头。
随即忽然冒出来的想法令他浑身一颤。
这么说，王黎在来到青阳地盘上的时候就已经被梁钰盯上。
且不说他的人手究竟有没有看清是自己杀了王黎，更重要是是，他的人也看到了王黎虐杀了余水村？
看到了那些无辜的村民都血染刀口？
这个想法一出，齐梓恒瞬间就有些站不稳身子。
他尽量平复自己的呼吸。
“所以你知道......”
“所以我知道王黎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手段毁灭了那个小村庄。”
梁钰抢先一步说出他想要问的话，并转过了身子，高挑的身影下看不清他的眼眸。
齐梓恒瞬间，脸就白了，他眼神有些飘忽磕磕绊绊的说道。
“毕竟你的人在那里，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报官，骑马来回也要两个时辰......”
梁钰忽然上前一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直接卡住了他左右两边的双肩。
齐梓恒有些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使劲的盯着对面一家酒楼的灯笼，盯到双眼都有些发酸，盯到他鼻子也跟着酸酸的想要流泪。
梁钰埋下脑袋，整个脑袋放在了齐梓恒的右肩上，他的声音缓慢又低沉的说道。
“想扳倒王黎，我们只有这一条办法......”
这句话已经包括了太多内容。
齐梓恒的心一瞬间感觉被抽紧了。
所以，余水村被屠杀也是你安排里的计划之一吗？
他侧头看着对面少年的脑袋，连头发丝都是柔顺乖巧，他垂头双手也在隐隐颤抖，似乎在控诉什么又充满了无力。
这样的场景，齐梓恒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梦。要是以前的他，肯定会心疼的摸着他的后脑勺跟他说没事，一切都会过去。
但现在，他说不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齐梓恒的嘴角竟然还扯出了一抹弧度。
梁钰啊，梁钰。
看到如此地狱的场景也会让你彻夜难眠吗？你也会后悔让这些无辜村民都身陷火海吗？
梁钰原本浑身都散发着好闻，让人忍不住想凑近的香味。
只是这一瞬间，他突然闻不到了。
梁钰见齐梓恒半天没有说话，就开始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悦耳，但是每个字就像是铁锤一样，直接一锤一锤的砸在他的心上。直到砸的他体无完肤还不够，似乎还要将他撕碎，再用他温柔的眼神将碎碎的他东拼西凑起来。
“我知道，阿恒你也很讨厌王黎，这不是我们要看到的结果吗？王黎死了，他所作的一切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会全部真相大白。对手是王黎！日后你们就算都去了官场也难免不与他接触，我不希望我们中的任何人因为沾染他而受伤。”
“这个村子里的人本来就招惹了王黎，就算没有我的算计，他们也难逃毒手。我是见死不救，但杀人放火的不是我！但他们的死如果能换来所有枉死的百姓的平冤，我觉得不亏......”
到最后，梁钰越说越激动。
怎么会没受伤呢？
原本只是胸口一阵疼痛，现在连带着脑袋心脏都一起抽得生疼。
齐梓恒面色惨白的笑了笑。
要是他告诉梁钰，自己的老师，师兄，妹妹，养父母都在那个村子里，都被这一场无妄之火焚烧殆尽，他梁钰还能大言不惭的说出不伤害大家这一句话吗？
王黎该死，那些村民也该死吗？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怎么能看着放任恶魔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呢？
王黎从头到尾毁了多少个家庭，七排村、知春村......怎么就在毁了一个余水村上就能栽了跟头呢？王黎在梁太傅以及放眼全朝廷的地位究竟有多深厚，大家都不得而知。
齐梓恒的目光不由得挪到梁钰的身上。
哦，这也是一个梁家人，这么说来，他们才应该是对头。
他差点忘了，他们一直以来都应该是这个关系。
他说的没错，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情是王黎。但眼下，梁钰的故意放任让齐梓恒的心里更加冰寒一片。王黎有错那就杀了王黎，村民们又有什么错呢？
齐梓恒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能拼尽全力带着一身的伤痕去杀了那个坏事做尽的王黎，对着这个面前曾让他无比心动的少年却只能无能为力。
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
“阿恒，我宁愿你讨厌我我都不想骗你......”
梁钰的声音还在耳畔响着，齐梓恒有些发愣。
多么好听的话啊，从前只要说上一句他都要喜滋滋的乐上几天，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想听了。
他慢慢的推开了放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
梁钰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一下子，他就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光华。
跌落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