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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的事就像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究竟有没有在章雪鸣和宫远徵的心里留下痕迹,谁知道呢。

反正宫远徵一夜都睡得不安稳。

第二天寅正(早上四点),宫远徵就起床洗漱了,比平时提前了整整半个时辰。他对着铜镜认认真真地编好小辫子,挂上小铃铛、小葫芦、银叶子,装扮完毕就忙不迭跑去隔壁了。

这么早,他想着人应该没醒,他就去看一眼,瞧瞧那些新来的侍女有没有好好帮他家昭昭守夜——那些生面孔也是能佐证他家昭昭真的住进了徵宫的存在。

然后他就先去徵宫附近的树林里采集晨露,等给出云重莲浇完水,他再来和他家昭昭一起用早膳。

因为种种原因,宫远徵已经好几天没去采集晨露给出云重莲浇灌了。

如果说用药粉兑水配出的营养液是主食,一顿主食能顶三到五天,那么晨露就是出云重莲的小零食。

在宫远徵看来,人总吃一种东西都会烦,植物也有生命,当然也会喜欢偶尔换换口味。

他运气好得以提前清除余毒变得身强体壮,也不能把哥哥扔一边不管,何况还有一朵是要给他家昭昭的。他家昭昭平时习惯用内力包裹全身防止衣服脏污,用上一朵,她的内力就能更高,碰上敌袭也能游刃有余。

还有一朵,宫远徵不想给月公子了。

他已经彻底想清楚了,要想让昭昭生活得跟在家里一样惬意,得花很多很多银子。

角宫仓库里的那些财物是留给哥哥的,不能再动了。

出云重莲这种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拿去外头应该会有很多人抢着买?就是出手的渠道……

哥哥现在当了宫门执刃,以后就不能出去行商了。实在不行他顶上哥哥的缺,带队出去?还能带上昭昭,省得她在宫门待久了会腻,一举两得!

宫远徵刚打定主意以后每天抽出时间去向宫尚角请教经商之法,就看见一队端着、提着东西的侍女从远处走过来,领头的是那个叫素蓉的。

那队侍女走近了看见杵在走廊上的是宫远徵,一行人并没有惊讶,更没有半分害怕的神气,反而个个都冲他露出点笑意来,闹得宫远徵都有点别扭地别开了眼。

素蓉早不见昨晚被吓得小脸惨白的样儿,不慌不忙地领头给他行礼问安,宫远徵不耐烦地摆手:“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必管我。”

素蓉却微微一笑:“那可不成。昭姑娘吩咐了,若是徵公子来了,还请徵公子先到餐室小坐片刻,昭姑娘很快就能出来。”

“昭昭知道我会这个时辰过来?”宫远徵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可我比平时早起了半个时辰……”

素蓉做了个“请”的手势,待宫远徵动身走到前面去,直到离着她有三尺距离了,才迈步跟上,含笑答道:“徵公子有所不知,昭姑娘昨晚就说,今早徵公子想必会来寻她一起晨练。女子梳妆最是耗时,所以特意早起半个时辰,免得徵公子久等。”

宫远徵脚步顿了一下,没说话,步频却明显加快了,清脆的铃铛声欢快地响了一路。

章雪鸣住的这间小殿宫远徵以前也来看过,虽然和角宫正殿格局相像,却显得空空荡荡,死气沉沉。而今只是住进了一个人,格局还没来得及改变,家具摆件也还没来得及换上,却像是整间殿宇都活过来了,香料燃尽后留下的悠悠暖香散在空气里,似乎就把这偌大的空间填满了。

宫远徵在餐室就坐,视线忍不住往屏风那边飘,才发现并不是所有摆设都没动,卧房前那面纱质的大坐地屏风已经被两扇不透光的大八联山水屏风取代了,想要透过屏风看卧房里的情况根本不可能。

宫远徵失望地撇撇嘴,收回了视线,侧耳倾听,恰听见章雪鸣在轻声吩咐素蓉:“昨晚让你通知厨房今早用绿畦香稻粳米熬的米油得了?让阿远先喝一碗温温胃,其他的也可以上桌了,我这里马上就好。”

宫远徵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嘴角笑意藏都藏不住。

他本来想高声告诉她不必由人传话,却见屏风一侧,琴嬷嬷正往外走,忙又闭紧了嘴巴。

一会儿懊恼真给他家昭昭找了这么帮碍事的烦人精,在角宫仓库里挑屏风的时候怎没想到挑个挡得不那么严实的;

一会儿又觉得他家昭昭看重规矩也挺好,那屏风换得更是有道理。

要是谁来了这里都能跟他家昭昭独处,都能透过屏风看到他家昭昭在干嘛,他想想都要怄死了。

素蓉再来餐室,便指挥一个叫金菱的圆脸侍女从两个大得如同木桶的五层食盒里往外拿东西。

先端上来的是一大瓷盆浓稠的米油,热气腾腾。

素蓉正要动手给他打一碗,宫远徵却摆手让他们下去:“我等昭昭一起。”

素蓉也不坚持,让金菱把一大盘子垒了三层的四方雪白羊奶糕摆上桌,然后又是一大盘子垒成小山包状的菜肉包、一大盘子酱肉包和六碟用装菜的碟子装着的开胃小菜。再来就挪了一个六层的四足花几过来,把剩下的一大盘羊奶糕、一大盘菜肉包、一大盘子酱肉包都摆到花几上了。

宫远徵悄悄地咽着口水,竭力不让视线落到那些香气诱人的食物上。

还好章雪鸣说很快就是真的很快,只是她今天早上的穿衣风格跟前两天完全不一样。

她从屏风后走出来,宫远徵就呆住了:

她那头及腰长发被编成了一根粗粗的辫子,只用莲花宽金扣高高束在脑后。

衣服则是一身极显身材的立领黑色劲装,两边肩膀上各缝有一片椭圆形的棕黑色皮质护肩,两边肘部又各缝了一片护肘。下摆只长过膝盖,前后片不止两侧开叉,正中也是分开的,配了双乌皮六合靴。

她的腰间扎着同色的皮质绣金线蟠蛇纹腰封,束得那腰肢似不堪一握。行动间隐约可见底下被黑色贴身长裤包裹着的一双长腿又细又直。

她一边调整着棕黑色皮质护臂,一边吩咐青栀通知张管事召集人手按她晚上画好的图纸布置房间时,脸红的不止是一干侍女,连宫远徵这个远远旁观的也默默红了脸。

半晌,宫远徵掩饰低头,咕咚咽下去一大口口水,也不知是饿的,还是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