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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栀和素蓉不由得把下午在女客院见到的那些待选新娘,拿出来和眼前的新主子比较,容貌、仪态、气度、风姿……似乎没谁能及得上她们这位新主子的。

连衣服的华贵程度都不一样!

这就是正儿八经百年世家养出来的千金吗?

哪怕这百年世家也在江湖里打转,但看起来底蕴不可小觑,比之宫门……好吧,突然就感觉据说传承了数百年的宫门没那么高大上了,角宫其实也并不是那么有钱了。

何况还有老执刃这样,连世人重视的八德,”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中最重要的孝字都没当回事的领头人,她们没脸瞧不起别人。

章雪鸣的两个贴身侍女终于放下了心中那种宫门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素蓉低眉顺眼地把傅嬷嬷让人送来的六个熏笼里的炭盆都点上,窗户留好了透气的缝。

青栀恭恭敬敬地服侍章雪鸣入寝,还应景地给她装了个用宝蓝色锦缎包住的汤婆子塞被窝里,哪怕她用不着。

宫门没有把侍女留在屋里守夜的习惯,章雪鸣便也不提。

她巴不得没人守着。不像在北境章家的时候,晚上想出去干点啥偷偷摸摸的事,都得先把屋里伺候的婢女或迷翻或点了睡穴才行。

青栀和素蓉退出去了,章雪鸣花了四点神识换了学习空间两年的时间,开启了上次微表情六级考核奖励的升级课程《神奇的读脸术》。

章雪鸣进学习空间的时候信心满满,结果两年内“读”了上百万张不同面孔的各类表情之后,阶段考核才勉强拿到个“良好”。

她心有戚戚然地退出学习空间,暂时不打算继续拼搏拿“完美”评级了。

此时已近子夜,章雪鸣感觉大脑从未如此充实过、目光从未如此犀利过,以至于她推开窗户想要来点冷空气压压惊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藏在对面覆着薄雪的葱茏树荫里的一团巨大的毛茸茸……

惊得她立马放出神识探究竟,然后嘴角抽搐地扶额。

那是一只裹着灰鼠皮氅衣的大型毛茸茸。

他有着劲瘦的腰肢和一双大长腿。

他也许还有个名字叫宫远徵。

目光交汇,屈腿靠着树干坐在一根粗壮树枝上的毛茸茸好像被吓到了一样,飞快地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雪已经停了,外头的气温却不升反降。

这么冷的天,堂堂一宫之主大半夜不睡觉蹲在女客院围墙外的大树上,还是正对着她的窗户的位置,他的心思真是一目了然。

就这么舍不得和她分开吗?

章雪鸣又好气又好笑。老章家那群天天跑来找她玩,一到要分开就哭天喊地满地打滚的小毛头都没能让她这么无语过。

房间是不能让他进的,连女客院都不能,这里不止她一个人住。她在乎名节的举动是立人设,别的姑娘却是真的会因为名节受损寻死的。

章雪鸣无奈地摇摇头,关上窗户,随手抓了今天随暖轿送过来的一件同样毛茸茸的灰鼠皮连帽斗篷披上,遮住身上的寝衣,再穿上鞋头绣双鲤戏莲叶还镶了珍珠的白色缎面绣鞋。

然后打开窗户,返回去拿手绢包了两块米糕揣上,用内力加热汤婆子和装着清水的小黄铜水壶,汤婆子抱在怀里,水壶拎在手上,这才跳上窗台,猫着腰左右看了看,目光在另一棵树上停了一秒,腿部猛地发力,飞掠而出,速度奇快地撞向宫远徵的藏身处。

不止把见着窗户又开了,正探头探脑的灰毛大猫宫远徵吓了一大跳,连带着被抢了位置的暗卫小哥也吓得够呛。

月光打在雪地上反射出的那点光亮被遮住了,视野陷入黑暗,宫远徵只听见枝叶一阵沙沙轻响,面前就多了个人。

章雪鸣稍微用力往下踩了踩这根树枝,发现还算牢固,便用脚尖踢了下宫远徵的小腿:“横过去坐,不然坐不下。”

清亮悦耳如林籁泉韵的嗓音压得很低。

被撞破半夜不睡觉来守人的宫远徵讪讪地不敢说话,别别扭扭地横过去坐着,两条大长腿悬在半空里。

章雪鸣脚步轻盈地沿着树枝走过来,弯腰把汤婆子和黄铜水壶塞到他怀里:“抱好,别弄掉了。”

宫远徵慌忙把那两团热乎乎的东西抱住了,感觉到章雪鸣紧挨着他坐下来了,想往树干那边挪,却听见她说:“别动。”

他就不敢动了,抱着东西低着头,装死。

章雪鸣把包着米糕的手绢拿出来打开,拈了一块已经凉透了的红枣米糕,娴熟地用内力加热,递到他嘴边。

宫远徵只得放弃装死,腾出一只手来接,她却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就这么吃。”

米糕的香味中还夹杂着一点淡得不易让人察觉的梨花香气,应该是从她手上散发出来的,宫远徵只觉得脸一下就烫了起来,却还是乖乖地凑过去一口一口地咬着米糕。

“喝点水,别噎着。”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咽下去了才去咬下一口,不时对着壶嘴喝上一口热水。

像是想知道章雪鸣对他的容忍度有多少,不无试探意味地拖着时间,那只白皙的手却一直稳稳地停在那里。

直到一块米糕只剩下一角,那只手忽然缩回去了,他转头去看,只见她很自然地把那点米糕丢进了自己的嘴巴,又拿起另一块加热,递到他嘴边:“吃,吃完好洗手。”

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刻还觉得害羞得不得了的人,这一刻却眼眶发热。

宫远徵一口一口地吃着米糕,努力睁大眼睛不叫眼泪掉下来,最后还是在忘了喝水被噎到的时候破功了。

章雪鸣当做没看见,不轻不重地给他拍背,等他咽下去了才说:“喝口水顺顺。”又把手绢递给他:“擦嘴。”

宫远徵照做,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听话得不得了。

剩下那点米糕,章雪鸣三两口吃了,还顺手拿过水壶来提高了,仰头张嘴喝了好几口,喝完唇上一点水都没沾,虽然动作优雅依旧,却多出来一种江湖客独有的洒脱。

宫远徵呆呆地看着她,怀中的汤婆子散发的热意似乎不止暖热了身体,把心也暖热了。

暖意引发了久违的困意,他悄悄把那条一角绣着金毛小犬的手绢塞进了腰封里,拿过水壶来喝了两口,轻声说:“我回去了。”

“嗯。”

“明天见?”

“明天见。”

毛茸茸的灰毛长腿大猫跳下树,脚步轻快地跑走了。

章雪鸣低头看看空无一物的双手,无可奈何地哼笑一声,身影如闪电般射向对面敞开的窗户。

转瞬间,人已经跳下窗台进了屋。

远远看着窗户关上了,另一处大树树荫里的暗卫小哥才缩回脑袋,默默抱紧了单身的自己。

本来又饿又冷的,现在撑得想吐,却更冷了,没人投喂没人依偎的那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