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过去,没有任何人来医馆。
苍术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她心中不禁感到一丝失落和无助。怀左无奈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此刻除了等待,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钟离轩皱着眉头走到苍术身边说道:“我们再去一趟元一楼吧。”
苍术闻言转过头来,看着钟离轩,苦笑了一下说道:“不必去了,他不会见我的。”
钟离轩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怎么笃定他不会见你?你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吗?”
苍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怀左听到两人的谈话,好奇地走过来,问道:“姐姐,你们在说元奕吗?你什么时候跟元奕有交集的?”
听到怀左的疑问,苍术心里明白,霍时晏并没有将元奕就是萧亦桓的事情告诉怀左,或许也是出于对萧亦桓答应护霍家周全的一种道义吧,可是呢,那人却将他们父子三人投入了大牢之中。苍术看着怀左,轻轻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只是曾经救过他一命而已。”
她不禁想起了那个夜晚,萧亦桓以元奕的身份与她相识的那个夜晚。她曾以为自己只是与往常一样救了一个普通路人,却没想到与他之间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
犹豫再三之后,苍术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她一脸严肃地对两人说道:“我们去六皇子府门外蹲守吧。”
听到这句话,怀左顿时瞪大了双眼,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嘴巴也不自觉地瘪了起来。他不解地问:“你怎么想到直接去找六皇子呢?可是,他绝对不会帮我们的,就是因为他,将军他们才会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与其去找他,倒不如直接去找大理寺卿呢……”
然而,苍术并没有回应怀左的疑问。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坚定地看向钟离轩,轻声问道:“轩,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朋友从未向你透露过他的真实身份,你是否还能将他视为朋友呢?”
钟离轩静静地凝视着苍术的眼睛,仿佛想要透过她的眼眸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从苍术的眼神,他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和回避。这让他感到有些慌乱,一种莫名的紧张涌上心头。
沉默片刻后,钟离轩终于开口说道:“那得看他究竟是什么原因才选择隐瞒我的,如果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我能够理解。”
苍术深深地看了钟离轩一眼,眼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深意。然后,她转头看向怀左,缓缓开口说道:“元奕就是六皇子萧亦桓。”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让怀左和钟离轩都震惊得无法言语。
怀左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喃喃自语道:“六皇子是元奕?这怎么可能?”苍术望着怀左,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此时,钟离轩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一时之间无法回过神来。然而,苍术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思考,紧接着又抛出了另一个重磅炸弹。
“轩,其实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和世子”,苍术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决绝,“我的真名叫达奚苍术,我的父亲是昭国已故罪臣御贤王萧穆裕,母亲是前和亲公主赫连达兰台。”
苍术的声音落下后,钟离轩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而一旁的怀左,则变得异常紧张起来。苍术竟然主动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无疑是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托给了对方。眼前的钟离轩是否值得信任呢?怀左紧张地看向钟离轩。
钟离轩和苍术两人相对而视,沉默无语。过了好一会儿,钟离轩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情绪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他自嘲的地说:\"我不过是一个闯荡江湖的莽夫,没想到竟然结交了这么多有权有势的人物。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参与其中。这件事我的确不该插手。\" 钟离轩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释然。
苍术听后,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地面上,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复杂情感。她心想,此刻向钟离轩坦白所有真相无疑是正确的决定。正因为他重情重义,就更不能让他糊里糊涂地被卷入皇室纷争之中,应该给予他了解情况并重新做出选择的权利。
苍术轻声解释道:\"起初,我之所以对你隐瞒这些,是因为我认为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没必要向你透露太多。然而,如今情况不同了,你真诚对待我,而我也希望能以真心回应你这位朋友\" ,她的语气坚定而真挚,让人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诚恳,“我就要跟元奕撕破脸了,你若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站在我这一边,我会愧疚。所以,你可以不原谅我,我只希望我们还能是朋友。”
钟离轩沉默不语,苍术以为他决定要离开了,她点点头笑着说:“我明白了,谢谢你这一路的照顾。”说罢,苍术有些落寞地转过身准备回房间。
钟离轩看着苍术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个姑娘其实一直都很孤独。于是,他伸手拉住了苍术的手腕,说道:“怎么,你就这样小看我吗?”
苍术不解地转过头看向钟离轩,只见钟离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钟离轩认真地对她说:“我才不在乎你的身世如何呢,我只知道你就是你,那个勇敢善良、充满正义感的你。就像我认识的元奕,我喜欢的也是那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他。无论你们的身份背景如何,我都愿意和你们做朋友。而且,元奕那小子也骗了我,我还要找他好好算这笔账呢!”
听到这里,苍术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她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渐渐恢复了光彩。她深深地看了钟离轩一眼,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睛里找到答案。而钟离轩则用坚定的目光回应着她,仿佛在告诉她不必担心。
这时,一旁的怀左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暗自庆幸苍术交的朋友真不错。然而,苍术却不知道此刻自己内心的感受究竟是高兴还是矛盾。她望着钟离轩,轻声问道:“那么,你会陪我一起去六皇子府外堵截萧亦桓吗?”
钟离轩毫不犹豫地点头笑道:“当然,我们可是好朋友,不是吗?”苍术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感激之情。
就在此时,医馆的大门突然被人敲响,三人立刻警觉起来。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苍术示意怀左进屋里去,然后钟离轩随她一起走到门前。钟离轩站在侧面的位置,这样开门后,门外的人并不能看到他。
苍术理了理身上的衣襟,深吸口气,然后猛地一把拉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一身深蓝色衣衫的男子,对方显然没想到苍术会这么快开门,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苍术看着眼前的人,觉得有几分眼熟,想起来之前曾在景龙城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男子同样也认出了苍术,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当初在景龙城里,他和萧亦桓一起见过苍术,确切来说,那时的她还是达亚尔公主。然而,萧亦桓之后并未将她带回晔城,也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达亚尔仍然在世的消息。因此,作为下属的他自然不敢多问半句。
此时见到她回到了晔城,男子神色一正,知道自己找对了人,他露出恭敬之色说问道:“请问阁下可是怀月姑娘?”
苍术心中一动,明白这个男子应该是萧亦桓派来的,于是点了点头,轻声答道:“正是小女子。”
男子立刻拱手行礼,自报家门:“在下无极,见过怀月姑娘。”
无极的名字令苍术想到了无涯,她的神色黯淡下去,无涯为了救自己,已经埋骨在天泉宫的密道里了。苍术压制住内心深处的哀伤,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轻声问道:“六皇子让你来的?”
无极看着苍术脸上难以掩饰的悲伤和落寞,愈发肯定了眼前的人就是“已经死去的”达亚尔公主,他丝毫不敢怠慢,立刻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一封信交到苍术手中说道:“这是殿下让我交给您的信。”
苍术伸出手,接过信封的时候,一股淡淡的佛手柑的香味扑鼻而来,这股熟悉的味道让苍术确定这封信来自萧亦桓。苍术抬头看向无极,眼中带着一丝疑惑,问道:“他没有其他话让你带给我吗?”
无极闻言摇了摇头,他语气平淡地说道:“信已送到,在下该回去复命了,告辞!”说完后,无极拱手又行了一礼,然后他转身离去。
只见他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街角处。苍术站在原地,目送着无极离开,直到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为止。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关上了医馆的大门,准备看看萧亦桓给自己的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然而,她和无极都没有察觉到,就在他们刚刚交谈的时候,在医馆附近的另一条街道的拐角处,有一道身影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们。这道身影隐藏得很好,完全没有被发现,他将医馆门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苍术看了钟离轩一眼,两人立刻回到屋里坐下,怀左也走上前来。苍术有些忐忑地将信纸从信封中取出,又着急地展开,只见信纸上简单地写着:
“离开晔城,我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元奕。”
看到信中的内容后,苍术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既有一分轻松,又有几分疑惑。
而一旁的钟离轩和怀左看完信后面面相觑,然后一同看向苍术,钟离轩不解地问道:“他答应过你什么事?”
苍术一直盯着信纸上这简单的一行字,缓缓说:“他答应过我,第一,还我自由;第二,会保护好霍家。”
听完苍术的话,钟离轩皱眉说:“那么,霍家几位将军入狱之事,他是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的。”
“或许是吧。”苍术看着手中的信,缓缓地说道。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将信重新叠好,放回信封之中。
怀左看向苍术,眼中满是担忧和疑惑,他开口问道:“姐姐,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回景龙城吗?”
苍术皱起眉头,神情凝重地回答道:“我相信他会保霍家无事。然而,师父被带去了何处?还有马叔,他如今的状况不明,我们怎能这样轻易离去?”
怀左沉默片刻,思考着如何解决这个困境。突然,他眼睛一亮,提议道:“我们可以在医馆留下一封信给爹,如果他来到这里,看到这封信后,就能知道我们的去处,从而与我们汇合。只是……乌先生……”
钟离轩一直默默观察着两人的对话,此时看到苍术眉头紧蹙,满脸忧虑,忍不住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苍术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钟离轩,认真地说:“我仍然希望能见他一面,向他询问清楚师父在哪以及霍家事情的真相,然后再决定是否离开。”
怀左听后,不禁皱起眉头,担忧地劝道:“可是他已经三日未露面,而且还派人送来这封信,显然并不愿意见你。即便你到他的府邸门前守候,若他不想见你,你也会被他的府丁驱赶,根本难以见到他啊。”
苍术想了想,然后用十分肯定的口吻说:“明日就是花魁大赛,我们去元一楼,一定能见到他。”
怀左听后恍然大悟,他笑着说:“对,以六皇子对外的人设,这种场合他不可能不出现,而且晔城中不少的达官显贵都回去观赛,到时候现场人多混杂,我和钟离掌门再趁乱帮你掩护,你一定能见到他。”
钟离轩闻言挑眉看向苍术,似乎是向她确认她是不是像怀左所说的这样打算的。
苍术点点头坚定地说:“这是最好的机会,若这样还是见不到他,我就只能夜潜六皇子府了。”
第二日,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如宝石,洒下温暖的光芒,空气中竟然有了些许春天的味道。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元一楼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花魁选举活动。昌乐坊的街道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人们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形成了一幅繁华的画面。
苍术身处在人群之中,感到有些局促不安。钟离轩和怀左紧紧地将她夹在中间,保护着她免受周围人的挤压。尽管如此,苍术仍然能感受到周围人的热情与活力。
苍术注意到怀左时不时会露出痛苦的表情,龇牙咧嘴。她知道那一定是因为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他身上的伤口,特别是肩膀和腰部的伤势。她不禁感到担忧起来,关切地对怀左说道:\"怀左,要不然你还是先回医馆休息吧?我和轩两个人也能够应对。\"
然而,怀左坚定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他解释道:\"不,今日元一楼必定会聚集各种各样的人。我担心钟离掌门一个人难以照顾你的周全。此外,我对晔城的权贵们大都有所了解,只有我在这里,你们才能分辨哪些人需要回避。\"
怀左的话很有道理,苍术也明白其中的重要性,但她还是有些心疼怀左。她轻轻叹了口气,答应了怀左的请求,并将他往自己身边拉近一些,希望能减少他受伤的风险。
因为猜想到今日进出元一楼戴面具的人定会有许多,昨日决定要来观看花魁选举以后,他们三人就去置办了同样暗红色花纹的衣服和白色狐狸面具,以便万一走散了可以快速识得对方。此时三个人并排而行,倒也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线,不时就会有人投来注视的目光。
可是来到元一楼的牌楼门下后,三人就傻眼了。只见门口有许许多多身穿翠绿服饰的小厮,将牌楼隔成了两个入口,每个入口都有彪形大汉把着。其中一个入口需要仔细核验过门票之后,才会放行;而另一个入口一直未见有人通过。钟离轩个子高,看清楚这般情形后,将两人拉到了一边,说:“我们进不去吧,我们没有门票啊。”
苍术和怀左对视一眼,苍术说:“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
怀左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去买几张门票吧?”
这时,旁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着问道:“你们是外地第一次来的吧?这花魁大赛啊,都是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对外卖门票了,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呢,现在早就没有了。我看你们还是去四处逛逛吧,晔城好玩的地方多着呢,你们三天后来听选拔结果得了。”
钟离轩和怀左一听,顿时觉得有些失望。钟离轩诧异地问道:“三天?”
小贩点了点头,说道:“对啊,这比赛要选拔三天,最后一天才是最终比赛呢,达官贵人们估计都要最后一天才来,但是今天人最多,因为天南海北来参加比赛的人多啊,今天的票价也最便宜。”
就在小贩还在说话的时候,怀左突然激动地拉了一下苍术的衣袖,压低声音说:“姐姐,我看到那个一直没有人进的那个入口,刚刚有几个人没有用门票就进去了!”
苍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有几个女子正朝着那个入口走去,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她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着。
钟离轩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好奇地问:“为什么那些人可以不用门票就能进去?”
小贩闻言往那边看了一眼,笑着说道:“那是来参赛的女子,所以直接就进去了。”
听到这句话,苍术连忙问道:“什么女子都能进?”
小贩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前方的方向,对苍术和钟离轩解释道:“你们看,那里不是有一排轿子吗?这些女子们进去后,首先会被带到翠微楼。在那里,有一群专门负责相看的嬷嬷,只有当这几位嬷嬷都认可了她们,她们才有资格在晚上登上舞台展示自己的才艺。否则,你们认为为什么晚上才举行比赛,而元一楼早上就如此热闹呢?”
怀左仍然有些疑惑,他皱着眉头继续追问:“可是,既然晚上才有比赛,那这些客人现在进去又要做什么呢?”
小贩看了怀左一眼,似乎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幼稚。他耐心地回答道:“他们当然是去抢占座位啦!毕竟元一楼那么大,随便逛逛也足够让他们消遣一整天了。而且,谁不想早点进去,找个好位置欣赏晚上的精彩演出呢?”
说完,小贩便不再理会怀左,转头开始招揽其他客人。怀左则一脸无奈地看向苍术,仿佛在抱怨这个世界的复杂,毕竟因为霍时晏从来不涉足这样的场合,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来过。
问了小贩半天问题都没光顾他的生意,苍术不好意思再问人家,于是从腰间掏钱买了三串糖葫芦,又多拿出了一小块碎银塞进小贩手中,然后低声问道:“小哥,你可知这元一楼的外围墙哪里守卫比较薄弱,我们大老远来的,想翻进去看看。”
本来小贩收了钱笑得两眼弯弯,一听苍术的问题瞬间变了脸,赶忙将钱还给苍术说道:“姑娘和两位公子可别胡闹,元一楼这么大的产业能在晔城这几年屹立不倒,除了他们家酒菜好吃歌舞好看,还因为这里的小厮和侍女各个身手不凡,你们切莫乱翻墙!”
苍术听了这话,心里有些疑惑,但表面上还是笑着说:“这么吓人啊,多谢小哥提醒,我们不会翻墙的”,说着她做样子拉着钟离轩和怀左,一边走一边说:“我们还是去别处玩吧,今年算是白来了,明年早点买票。”
等走出一段距离后,钟离轩皱起眉头,小声对苍术说:“今天才是第一天便是如此光景,越往后观众身份越显赫,看守只怕越严,我们若想见到元奕,今天必须混进去。”
苍术和怀左皆点头表示赞成,苍术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说:“要不这样吧,我先拌作参赛的女子混进去,你们避开点人,去寻一寻有没有哪处外墙比较好翻越一些的,然后翻进来。以你们两人的身手,应该不至于被发现。然后,我们晚点在曲流觞门口集合。”
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于是分头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