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鬼?”云端月一开始还有些疑惑,总感觉好像在哪听过。
在熊飞飞的提醒下,她很快想起来……原剧情里,曲慎复国在望之际被暗算重伤,危急关头下是神医黄老鬼出现,这才救下曲慎一命。
得知黄老鬼只是缺水晕了过去,云端月吩咐门罗将人抬上马车,随即给黄老鬼喂了点淡盐水。
夏花和门罗两人守在一旁,在看到老头随身携带的药箱时,两人好奇心达到顶峰。
“这老郎中是什么人,怎么会独自跑来这种地方?”
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诡异……
而就在等待人醒来的期间,云端月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熊飞飞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宿主,就是这样,曲慎重伤的剧情提前了,你得回去。”
遇到黄老鬼的时候它就有些诧异,结果一查之下,才发现曲慎情况不妙。
“那任务怎么办?”哪怕得知要前功尽弃,云端月脸色虽不好,语气也还算平静。
“原剧情没有我的帮忙,曲慎不也能次次化险为夷,我一个外人……”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
因为她倏然想起,当初在寿宴上,曲慎不过是因为和她说话导致站位变了,就差点被阿律耶安排的刺客重伤。
还有赵如如,那个一面之缘、被她间接害死的小女孩……
她以为她是外人,实则因果早已种下!
熊飞飞没察觉她情绪不对,连声解释:“本来曲慎作为位面气运子,命格是很难改变的,可是宿主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气运子就会有一些或好或坏的影响。”
怕云端月不理解,它还打了一个比喻:
“就好比这个世界原本是一个设定好的程序,没有外界干扰,它便会一直按照既定的路线运行,可是有宿主你的加入就不一样了……任务者就像个不受控制的代码,任何动向都会对程序造成波动。”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天命爸爸会尽量修复任务者带来的影响,确保世界走向回到正轨,所以自然而然,任务者也会是修复过程中的一环。”
听了熊飞飞的话,云端月心中渐渐掀起波澜。
气运子多少有着上天的偏爱,而黄老鬼出现在他们面前,便是天命刻意修复的结果。
也就是说,她种下的因,此刻要她来了结!
解释完一长串,熊飞飞就是连声催促。
“宿主,当务之急救人要紧,曲慎的伤虽不会立刻致命,但也不能久拖。”
见她不动弹,熊飞飞心虚咳了咳。
“也怪我,当时只顾着任务的完成度,忘了提醒你平时行事收敛点了,不过好在还有天命爸爸兜底,嘿嘿……”
“你还好意思笑!”
云端月恨不得把这个不靠谱的系统拖出来胖揍一顿。
*
哄骗门罗两人先去北方的落脚点等她,随后,云端月独自一人快马扬鞭一路南下……
越往南边走,残酷的战火和流离失所的难民就越加触目惊心,不过离开短短三个月,昔日熟悉的土地早已不是当初模样。
云国的土地上到处是他国的军队,若是辽军还好,起码不会对手无寸铁的平民下手。
可对上的若是蛮夷军,所过之处便是一片滔滔火海,村庄城镇无一幸免。
流民排成排,衣不蔽体,神情麻木,拖着沉重的脚镣像牲口般被驱赶着往前。
“快走!”狠厉的鞭子抽打着踉跄的老人孩子。
队尾,一人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士兵过去踢了一脚,见没有反应,随即将那人当做垃圾一样随意丢弃在路边。
远远尾随的野狗群等人群稍稍远离,便摇着尾巴一蜂而上……
等军队彻底不见了,不远处的山林里,一人牵着马出现。
云端月看了眼正在大快朵颐的狗群,随即沉默着收回视线。
翻身上马,一声厉喝:“驾——”
下一瞬,黑马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在焦土上飞驰,大风裹挟着血腥和硝烟的气息,毫不留情剐过她的面庞。
此刻,解救曲慎的愿望无比强烈,因为只有他,才能结束这场炼狱……
而就在云端月一路急行时,二百里外,飞燕关一片肃杀。
曲慎带领着最后的云甲军,已经苦战了近两个月,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敌人。
五万云甲军能扛住近十万敌军,简直堪称奇迹。
多日来的战斗,云甲军早已疲惫不堪,却依旧斗志昂扬……因为他们坚信镇北王会带领他们重振云国。
而此刻,被众人寄予厚望的主帅帐营里,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曲慎半靠在床榻上,作为一个病人依旧气势凌冽,除了脸色有些失血的苍白以外,看不出任何不妥。
上次敌袭,他的手臂被一支冷箭擦伤。
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普通箭伤,包括曲慎。
可是几日过去了,伤口一直没有愈合,而且稍有动作,便会血流如注,即便是裹上厚厚的纱布,不到半日,就能完全浸透。
曲慎知道,如果继续放任血这么流下去,他迟早会失血而死。
床边,几名心腹将领围了一圈,进出的军医个个面色紧绷,轮番上阵,依旧半天没有诊断出结果。
终于,其中一个将领沉不住气了,“说啊!到底能不能医!”
几人一抖,对视一眼,俱是面色难看。
“王爷的伤口没法止血,恐怕不是简单的箭伤,或许……”军医斟酌了一下,说出他们的推测:“或许是中毒了!”
“中毒?!”众人不敢置信。
还从未听过什么毒能让伤口一直流血流个不停的。
预料之中,曲慎沉声开口:“可有办法解毒?”
帐里一片寂静,下一瞬,军医们噗通跪了一地:“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
暴脾气的邵阳冲过去就是一脚:“一群废物!”
“若、若是黄老神医在,或许他老人家有办法。”一名军医颤颤巍巍开口。
“神医?”邵阳听了,怒极反笑:“你不如先和老子说说,怎么从十万大军手中突出重围,到时再找神医也不迟!”
“治不了也给老子治!”
军医立刻噤声。
敌军久攻飞燕关不破,除了得助于飞燕关易守难攻的地形,更大程度上也是靠着曲慎运筹帷幄,才能坚守至今。
若是治不好,没有了主帅,动摇的不止是军心……
“王爷……”
等军医一离开,刚刚还铁血铮铮的汉子立刻就哽噎了:“属下没有保护好王爷,愿以死谢罪!”
其余几个将领也一齐跪下,眼圈通红。
曲慎静静看着几人,他们都是父亲曾经的部下,在麒州沦陷后,又一路追随他抵御敌国的入侵。
京都厮杀、冠洲一战,直到这里……
难道,他也只能到这了吗?
想到惨死在战场的家人,心中便是浓浓的不甘和恨意翻滚。
暗中放冷箭那人想必很是得意,比起痛快杀了他,似乎更喜欢折磨他。
这时,外面再次传来阵阵金戈声,又一轮战斗开始了。
曲慎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只剩下冰冷的肃杀,他看了一眼左臂,随即不顾阻拦起身。
他会让那人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披坚执锐,人前,他又变成了屹立不倒振奋军心的主帅。
“随我杀敌!冲——!”
*
乌云滚动,黑压压的让人几欲喘不过气来。
云层下方,荒野地平线上,一个渺小的黑点逐渐清晰,速度越来越慢。
下一瞬,狂奔两天的黑马终于力竭,满口白沫栽倒在地上不住喘息。
云端月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龇牙咧嘴爬起来。
熊飞飞担心不已:“宿主你没事吧?”
“没事。”
幸亏有熊飞飞作弊替她缓冲了一下,从马上摔下只受了点擦伤。
“辛苦你了。”拍了下马脖子,云端月随即手脚麻利从马背上卸下行囊:“离五云江还有多远?”
两天前,曲慎破釜沉舟,用五万云甲军硬生生撕破了敌方大军的防线,最终三万人突出重围。
一方追击一方奔逃,几番纠缠下来,三万变作两万。
曲慎带领着仅剩的两万残部,打算渡江北上,逃去遂州重新集结整顿势力,为之后复国留下火种。
遂州占地面积广阔,是云国最偏僻的地区。
因为严寒和海拨高,生存条件很是恶劣,不过与此同时,因为严苛的环境,常年驻守边境的士兵都是一等一的勇猛无匹。
国破后,这片苦寒之地的劣势反而成了优势,是唯一还没有被攻破的地区。
知道曲慎的打算后,云端月紧赶慢赶,终于在云甲军抵达前赶到了五云江附近。
接下来,她只要找到曲慎,带他和黄老鬼碰面就成。
只要曲慎这次危机能安然度过,之后就是大男主爽文模式,不再需要她的操心。
解下黑马缰绳放它自由,云端月辨认好方向,一路小跑朝着五云江方向而去。
乌云越来越低,天色昏暗得不像白天。
抬头望了眼天空,云端月心头也沉甸甸的仿佛压着一朵黑云。
只要不出意外,应该来的及……
而此刻,数十里外的一处驻扎军营里。
“你到底和主子说什么了!”
一声怒喝响起。
独眼的男人不安走动,连声质问:“你知不知道,这种关键的时刻他不在,要是被人发现,我们和辽国之间的合作关系立刻就能破灭!”
百晓阁如今能在辽军占据不小的地位,追根究底不过是有共同的敌人。
可是这种关系是不稳定的,一旦有了裂隙,就很难再恢复,所以乌弱才会那么不安。
见对面女人一直不说话,乌弱倏然想到什么,神情瞬间狰狞,“难道是那个女人的事……你告诉主子了?”
他早该知道,早该知道,那女人就是个祸水!
在主子护着她的时候,他就该直接违逆命令杀了她的!
那雅看着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乌弱暴怒,疾步上去拼命摇晃她肩膀。
“你疯了!主子好不容易回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爱他,喜欢他?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主子执迷不悟,啊?”
看着昔日并肩作战的同伴,那雅偏过头:“够了,乌弱……”
乌弱一顿:“什么?”
那雅垂眸:“云国已经没了,我们的复仇已经实现了,继续留在这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乌弱神情古怪,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云国人还没有死绝,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是乌弱……你不会做噩梦吗?”
那雅眼神发直,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怖的画面:“一路走来,你亲眼看到他们坑杀手无寸铁的平民,见识过那般场景,你还要继续?”
孩子尖细如夜枭的啼哭,女人屈辱的惨叫……从来没有停止过,即便她睡着了,依旧一路跟到她的梦里。
“百姓是无辜的,我们这样……和当初的云国又有何分别?”
乌弱冷哼:“妇人之仁,那不过是他们罪有应得!”
“乌弱……”
那雅哀求:“主子既然已经离开,我们也停止吧,足够了!好不好,我们可以离开了,你不是说过你一直憧憬着开个药铺,你……”
“够了!”一声怒喝打断她的话。
乌弱冷笑:“主子?那个叛徒也配?你记住,从现在开始,百晓阁的主人是我!”
冷冷扫了那雅一眼,他走出营帐吩咐待命的杀手:“派人去支援前线,竭尽全力阻止云甲军渡江,至于其他人……”
“随我追杀叛徒——阿律耶!”
……
沉闷的雷声带来丝丝凉意,雨水落在皮肤上,缓解了闷热的暑气。
对于赶路赶的一身热汗的云端月来说,下雨不算是坏事。
然而很快,雨水带来的便利过后,就衍变成了一场灾难。
雨势越来越大,道路泥泞湿滑,她的速度被迫减缓。
披着油布做成的油衣,为了避免衣物潮湿导致失温,云端月把裤腿和衣袖卷高,深一脚浅一脚在泥地艰难跋涉。
很快,白生生的小腿全是泥巴,活像两条刚拔出来的藕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