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宿最近有件事颇为发愁,他的侄女,辛家的六小姐出嫁了,他作为辛家的当家人,礼貌性的出席了婚宴,看着一对面目模糊的男女拜堂他猛地意识到,姜语迟的年纪似是也到了该结识男人,缔结婚盟的时候了。
他从不认为嫁娶是什么人生必经之路,毕竟自己才是那个众人眼中一把年纪还不娶亲的异类,但对待姜语迟,辛宿有着非常朴素的想法。
至少要让她体验一下。
后果就是夜半惊醒,梦见少女眼含春水,牵着一无脸的男子二人要来对着他二拜高堂。
“荒唐!”辛宿可不觉得自己算什么高堂,心下已经盘算到姜语迟若是有子嗣了该如何处理。
姜语迟的相好人选须得自己一手把关,为人要纯善,但又不能太死板,要好掌控但又不能是出身贫寒,否则见着姜语迟的吃穿用度就算没有心怀鬼胎也得怀上。
成不成婚另说,但若是姜语迟也想体验一下怀孕为人母的感觉,孩子生下来又不想要,他也可以把孩子安置在常家旁支保他一生平安顺遂大富大贵......
越想越远了,至少第一步,得让她结识除自己以外的其他男性友人,才好顺理成章的为她引见婚恋人选。
静安寺作为京城香火最旺的寺庙,却是建在半山腰,上山的山路上,马车不免颠颠晃晃,姜语迟整个人缩在辛宿怀里,刚从梦中醒来。
昨夜入睡前,她本想要不明早直接装没醒,逃了这每月固定坐牢吃斋的日子,谁曾想眼睛一闭一睁,人已经在马车上了。
初醒的人难免有些畏冷,姜语迟往辛宿怀里又钻了一点,脸颊贴在他的露出的脖颈处蹭了蹭,余光中窥见辛宿一手揽着自己,一手竟还在看书。
“阿襄你在看什么?”
辛宿揽着姜语迟的那只手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目光还落在书上,语调平缓的解释到:“《烆州草药实录》,是烆州当地的老大夫所写,里面对烆州当地的草药有非常详细的记录,私以为作者倒是分到了几分当初神农尝百草的魄力。你有空......不,你在庙里无事可以看看。”
“你有空可以看看”是辛宿最常对姜语迟说的话,特别是在发现她爱看“厕纸”小说的爱好后。
辛宿从不强迫姜语迟做任何事情,更多时候他会选择移除掉一些选项,逼姜语迟主动选择他想要的结果。
唯独读书一事强迫不得,倒也随她去了。
很可惜,有的人正经书那是一天都没读过。
辛宿看完书的最后一页,合卷,而后将书塞到姜语迟手中,叮嘱到:“这五日,我替你规划好了,给你在书上做好了记号,你只要每天花半个时辰读到我做记号的页数,再花半个时辰细看我做的笔记,五日后,你多少也能做个赤脚大夫了。”
好好好,姜语迟把脸埋在辛宿的胸膛胡乱点头,心里却在嘀咕,谁要做什么赤脚大夫?这五日她自有办法给自己找乐子。
每月上静安寺吃斋静养五日是辛家不知道哪代祖先传下来的传统,辛宿对所谓家风传统向来嗤之以鼻,之所以掌权后还延续这一做法,纯粹是因为静安寺的住持法师了心大师学识见闻颇丰,二人结为书友每月便会在这五日内交谈分享近日读书心得。
也是借着这层关系,了心大师的私人藏书阁便成了辛宿安置姜语迟的去处,环境清幽,书架上林林总总的藏着各种珍贵的书籍。
辛宿过去天真的以为再愚钝的姜语迟多在这熏陶几日也得有所长进,慢慢的这种期望变成了与姜语迟约法三章,不许私藏“厕纸”话本带到藏书阁里偷读!
按照以往,辛宿牵着姜语迟来到三楼安置好暖炉,点心,吩咐好奴仆如何伺候小祖宗就会走,但这次他走之前,他遣散奴仆到一楼候着,语带犹豫的说到:“我让奴仆退下你在此处静心看书,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问这边的其他访客,若是不想问便也罢了。”
其他访客?姜语迟此刻已经裹紧绒袄驾轻熟路瘫坐在红木方椅上,自她被辛宿带着一起过来这藏书阁,少说也有十几二十次了,可没见过这地方有什么访客。
还不待姜语迟细问,辛宿一反常态的慌乱离去。
算了,有就有吧,别打扰她吃点心便是了!
姜语迟回这藏书阁就跟回了自家一样自在,毕竟每个月都要陪着过来坐五天牢。
就说这红木方椅,四平八稳,找不到一丝可以靠腰的位置,往日了心大师在此读书打坐皆是板直腰板清心苦坐,到了被姜语迟霸占这几日就要被仆从提前铺上三层软毯,备上数个软弹的靠枕。
初次见她这个做派,辛宿很是头痛,但了心大师看了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展颜笑称红尘一朝自当好吃好喝好活。
如此这般,辛宿后来甚至变本加厉的当起了“帮凶”,那软毯靠枕送来前还吩咐务必烘烤一番,再熏上柑橘香,确保姜语迟一缩进窝便是一派温暖馨香。
黄梗草,性凉,微苦......本来觉得自己来时在马车上已经睡饱了,谁料这《烆州草药实录》看了没几分钟就开始两眼昏发,姜语迟裹紧绒袄往椅子上又缩了缩,打了个哈欠,随后就将那书扔到另一侧的桌上,昏昏沉沉的就打算来个回笼觉。
恰在此时三楼右侧紧闭的窗户猛的打开,一阵冷风借势群起而入,叫畏冷的姜语迟瞬间炸毛,随手抄起手边的书就朝窗户的方向砸去。
本就是砸东西泄愤,姜语迟刚要扯着嗓子叫一楼待命的仆从上来关窗,却听窗户的位置传来声音,片刻,一名模样俊美逼人,一袭红衣打扮举止之间富贵自矜的男子忽地靠近,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本《烆州草药实录》。
男子用手中的书戳了戳呆滞的姜语迟,问到:“你就是辛宿藏起来的那个女人?”
姜语迟这会回过神来,辛宿将她的活动区域划分得很好,从未让她接触过自己控制范围外的人,以至于姜语迟对这凭空出现的男人毫无防备,丝毫没有畏惧,反而下意识的把他划入了“辛宿安排的人范围”。
她一把掳回书,反过来用书指着男人凶巴巴的说到:“是阿襄叫你过来的?阿襄让你来监督我看书的吗?”
男人对着姜语迟露出一派无辜的表情,忽的起了玩心语气诚恳万分的开始忽悠人:“我是镇远大将军应远之子应不讳,此番前来是应了辛太傅之约,他说自己手头有我想要的书,也就是小姐手上那本《烆州草药实录》叫我来藏书阁同小姐取。”
“我来时见一楼正门围了一群仆从嫌麻烦,猜想辛太傅和了心大师一行应当都在三楼,便略施身法直接从三楼破窗而入,惊扰小姐实非我的本意。”
这话字字属实,唯一不实的就是人不对,江稚熠的暗卫前几日同他汇报了辛太傅的异举——
他竟然在给自己的那个外室安排同镇远大将军应远之子应不讳相看。
这可实在是太离奇了,朝中早已多年未有战事,镇远大将军如今也仅存虚名,手头无兵也无钱,也早过了能上阵杀敌的年纪,应不讳其人确实是个热忱大方的人,可身上既无实职也无功名。
若说这姑娘是被他当“瘦马”养起来的,可怎么会有人把酌金馔玉养起来的娇花送到这么一个已经没落的门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