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手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她顺着意欢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手,太后想压抑住这股震颤,却惊讶而悲哀地发现惊怒之下,她如今连自己的身体都都控制不住,又何谈控制住她手下操纵的傀儡呢?
她的心气儿骤然灰了半截儿。
她挺直的腰杆终于是弯了下来,眼神中的疲惫重得似乎是要将人压垮一般。
苦涩从舌尖漫延到整个口腔,再充斥着全身各处,她终是苦笑道:“哀家还以为你从前肯顺着哀家的意思对皇帝低头,便是认了命,认了宫中的规则。却不想,你还是和刚入宫时的性子一样。”
意欢并不否认她曾经靠着向皇帝低头、重新获得宠爱来庇佑身边的宫人,这是事实,也并不是谁的耻辱,该以此为耻的也另有其人。
她语气平淡道:“事急从权,太后娘娘也该知道这个道理。我低一时的头,难道就要低一辈子的头吗?”
太后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这样的性情,虽然纯粹,却难免刚过易折。哀家原以为你识破皇帝贪色轻才的本质时便要折损了自己去,没折损自己便是学会认命了。没想到你本性不改,竟然也能熬过了这一劫。”
意欢忽然莞尔一笑,笑容如雪莲花初绽,芳华之姿令人心折。
许是想起来什么,她在电闪雷鸣间笑意温软:“太后娘娘自然是不明白的。因为我对皇上失望,有弃生之念之时,蕊姬被皇上猜忌是娘娘爪牙,要被处置杀鸡骇猴的时候,您都置身事外,视若无睹。”
“若是我们熬不过去,您不过折损两枚棋子,并不记挂在心上。若是我们熬过去了,那便是皇上替您锤炼了您的棋子,往后用得也能更得心应手些——”
她说到此处摇摇头,“您自然不相信,还有旁人在乎我们的死活,在乎天理是否昭彰,在意公正是否存在,在乎一条性命是否险些死得无辜又冤枉。”
只有嬿婉,她看到了她们的苦难,也愿意费心伸手拉她们一把。
后宫从来都多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可嬿婉是不一样的。所以她对她们来说也是不一样的。
意欢认真道:“太后娘娘,您待我们如草芥,又如何能怨我们待您如仇寇?可不是您,我们也终究能碰到以国士待我们的人。所以,您再挑拨也没有用处,也不必费心了。”
她入宫时是多感激太后成全了她的心愿,蕊姬刚入宫时是多感激太后给了她一条通天路,可后来呢?是太后亲自抹去了她们对她的情分。当然,也是因为太后或许也从来未把她们放在眼中吧。
而嬿婉不一样,开导她的是嬿婉,给玉容膏治好她面容的嬿婉,告诉她真相的是嬿婉。
至于太后,她又怎能与嬿婉相提并论?
是意欢自己熬过了那一劫,也是嬿婉帮着熬过了那一劫。
她和她,缺一不可。
太后苦笑道:“哀家和皇帝眼拙,小瞧皇贵妃的手段。这后宫,竟成了她魏佳氏的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