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一刻。
根扎布多尔济前脚刚驾着马车出了门,刘氏后脚便到了。
因着有事要找萨布素帮忙,林棠特意早早地在厅堂等刘氏。
刘氏远远地望见林棠的身影后,忙不迭地加快脚步,走到林棠面前弯下身子就要行礼:“妾身见……”
“快起来。”
没等刘氏把腰弯下,林棠连忙伸手拦住她,缓声道:
“上次招待不周,还请夫人见谅。”
“公主说笑了。”
刘氏笑着摇了摇头,“公主送的镯子和吃食,妾身都十分喜欢,把妾身送给公主的礼衬得都单薄了许多。”
“夫人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了。”
林棠边拉着刘氏往屋里走,边笑吟吟地回看了眼刘氏,佯怒道:
“无论礼轻礼重,都是送礼之人的心意。我喜欢你送的人参,你喜欢我送的吃食,各自都成人之美,何来单薄之说?
难不成夫人提前打量着拿薄礼换走我的重礼了?”
“是妾身说错了话。”
刘氏看出林棠没生气的样子,也察觉到林棠待自己亲近了许多,她捏着帕子抵到唇边笑了笑,柔声道:
“公主当真是妾身见过性子最和善的公主了。”
“当不得夫人谬赞。”
林棠佯装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转瞬又抬头望着刘氏,感激道:
“上次的事,还要多谢夫人告知我,这才避免了那奴才继续害人。”
“妾身不过是传了个无厘头的话。”
刘氏摆了摆手,朝林棠笑道:
“真说起来,还是公主明察秋毫,果断又干脆地制止了那奴才的恶行。”
“夫人别这么说。”
林棠余光扫了眼旁边站着的麦苗,笑吟吟地承诺:
“夫人帮了我和九弟,我不能不认。
若是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夫人尽管开口,我定当全力帮忙。”
麦苗收到林棠的示意,弯着腰低声下去吩咐禾粟和米粟摆膳。
刘氏抬头看向林棠,见林棠眉眼间全是诚恳与认真,她捏紧帕子稍加思索后,轻声道:
“既然公主好意难却,那妾身斗胆想问公主,可否现在向您开口?”
林棠愣了下,快速掩过脸上的错愕,抬手笑道:“夫人但说无妨。”
刘氏想了想,斟酌着用词道:
“公主,妾身听闻您在宁古塔外买了十万亩的地,需要人手春种。
妾身想知道您需不需要将士们帮您种地?”
让将士们帮她种地?
林棠眉眼微动,她低眸瞧着刘氏问:“此事夫人可与将军提过?”
刘氏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宁古塔苦寒,镇守在这的将士们时常填不饱肚子。
妾身昨夜大着胆子向将军提议,让将军派人帮公主种地,公主负责来种地的将士们的膳食。
将军没拒绝妾身,他说若是公主有意,可与公主当面商谈,并立下契书。”
当面商谈,立下契书?
林棠垂下眼睑,快速在心里权衡此事的利弊。
原本她是打算和萨布素见个面,给他些好处,从他手里要到宁古塔所有满人和汉人的户籍档案,再从中招募人手来种地。
毕竟,种粮食虽然重要,但将士驻守边防更是重中之重,她压根没想过打他们的主意。
但眼下萨布素都让夫人露了口风,那她何不试试呢?
反正她招谁种地都会提供膳食,招将士们来,还能为防驻边塞尽份心、出份力。
不过,这事不能让康熙知道的太清楚。
否则,户部往宁古塔拨的军饷只怕是会越来越少。
想到这,林棠笑眯眯地对刘氏道:
“夫人的提议我答应了。
劳烦夫人晚些时候回去转告将军,我愿和他见面谈谈。”
“妾身谢过公主。”
刘氏满脸喜色地望着林棠,激动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就说她能帮将军,帮将士们的。
看看,她这不是做到了嘛?
当然,刘氏知道她能做到最大的原因是公主心地善良。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撩起衣摆想向林棠行跪拜礼,“公主……”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林棠看出她的意图,忙拦住她,提高音量道:“我只不过答应同萨布素将军谈谈,夫人为何要行如此大礼?”
“公主有所不知。”
刘氏忍着眼里的涩意,语气歉疚地道:
“当初妾身在宴会上听闻您要来的消息,曾问将军要不要来向您请安?
将军不许,他说他守在宁古塔多年,不是为了看妾身卑躬屈膝的。
可妾身听闻您能种出高产粮食,又极为富有,时常为受灾百姓捐钱捐粮,执意要来向您请安。
妾身想通过和您交好,再旁击侧敲地告诉您将士们的日子不好过,好勾起您的恻隐之心,为将士们捐些银粮。
可前几日妾身来拜见您时,感受到您身上的真诚与善良不似作伪,妾身又觉得不能昧着良心诱您做善事。
所以,妾身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用将士们帮您种地,您管膳食的法子让您帮忙吧。”
“夫人能直白地把心思告诉我,我感激不尽。”
林棠面色如常轻拍了两下刘氏的胳膊,笑着打趣道:
“不过,夫人最初可是想茬了,宫里的人谁不知道我林棠最是精明又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