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康熙凝着眉把京城里送来的折子批完后,突然出声吩咐道:
“梁九功,派人去告诉恪靖公主,明日朕要去清水县看看。”
“嗻。”
梁九功瞥了眼殿内的小太监,小太监低着头蹑手蹑脚地出去。
等去传信的太监回来复命后,康熙紧皱的眉头才稍稍舒展。
虽说方才林棠的表现不像是欺骗他的样子,但帝王的疑心提醒康熙,为了防止祸乱,他还是要亲眼去看看清水县的情况。
毕竟,林棠当初可是要走了三个府的犯人。
——
寝殿里。
“儿子睡了?”
林棠咽下嘴里的面条,抬头看着敦多布多尔济问道。
“欧沃带他走了。”
敦多布多尔济给林棠夹了个煎蛋,面带豫色地问:
“公主,皇上到底是希望喀尔喀蒙古和,还是不和啊?”
“和也不和。”
林棠把溏心蛋捣进面汤里,低声道:
“皇阿玛怕喀尔喀蒙古内乱,他要出银子和粮食说和。
但皇阿玛也怕喀尔喀蒙古同仇敌忾,反了朝廷。
最好的情况便是不起战乱,但部落间又互相看不上眼。”
敦多布多尔济把倒好的茶往林棠跟前挪了挪,皱着眉头道:
“皇上怎么想这么多啊?”
“因为他是皇上。”
林棠把沾满汤汁的煎蛋卷起来,塞进嘴里嚼碎咽下后,悄声道:
“还有,皇阿玛老了。”
敦多布多尔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沉吟半晌后,问道:
“日后皇阿玛还会再来嘛?”
“不好说。”
林棠在心底快速算了算时间,如今是四十六年,康熙还有十五年才会驾崩。
“那皇阿玛还会打根扎布多尔济的主意嘛?”
敦多布多尔济面上闪过担忧,他已经决定此生只要根扎布多尔济这一个孩子了。
林棠放下筷子,思忖道:
“额附,皇阿玛喜怒不定,但我会尽我所能让孩子留在身边长大。”
“公主,除了教根扎布多尔济习武射箭骑马,我还能做些什么嘛?”
敦多布多尔济遮住眼底的不安,抬眸望着林棠。
“额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林棠听出了敦多布多尔济声音里的无力,她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胳膊抱了抱他,柔声道。
“我一点都不好。”
敦多布多尔济回抱住林棠,遮住眼底的氤氲,闷声道:
“皇上想召根扎布多尔济入京,身为他的阿布,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皇阿玛不会一直是皇上。”
林棠安抚地拍了拍敦多布多尔济的后背,声音很轻地问:
“额附,你觉得我们造反有几分希望?”
造反?
敦多布多尔济身子微僵,他闭上眼睛想了半晌后,蔫蔫地道:
“有十分共赴黄泉的希望。”
他是猜不到皇上的心思,也不太懂谋略,但他也不是傻蛋。
登基多年的皇上老谋深算不说,朝廷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
就凭他和公主屯的粮食和养的几千个人,估计还不够皇上打两个回合。
“共赴黄泉的希望?”
林棠轻声笑道:
“那额附可愿与我做一对死命鸳鸯?”
敦多布多尔济想都没想地道:
“我愿意跟公主同生共死。
但儿子还小,我们先把他送走吧。”
“额附,我逗你呢。”
林棠肩膀微颤,她止住唇边的笑意,温和又平静地道:
“皇阿玛虽说不是个好皇阿玛,但他是个好皇上。
就算是他要召根扎布多尔济入京,也不会在这几年。”
“为什么啊?”
敦多布多尔济往林棠的脖颈处吹了口热气,当作是她逗他的惩罚。
“因为我有功。”
林棠察觉到脖颈处的痒意,用力打了下敦多布多尔济,道:
“明日,皇阿玛会领三大可汗去清水县看看那的万亩良田。
我把荒地变良田吸引汉民迁居过来,又养活了那么多百姓,这都是功。
三大可汗看着呢,皇阿玛就算不为了皇上的颜面,为了民心所向,他也做不出以怨报德的事。”
“那公主还拿造反骗我啊?”
敦多布多尔济瓮声瓮气地道:
“害得我以为能跟公主死在一块,白开心了。”
“瞎说什么呢?”
林棠扬手又打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脑袋,没好气地道:
“我还想亲眼看着根扎布多尔济成家立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