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并不知道,危险,正在一步步向他逼近,像一只蜘蛛,悄没声儿地,在黑暗里结着网,只等着他这只自以为得计的飞蛾,一头撞进去。
陆阳觉得自己胸口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药粉,黑乎乎的,闻着有股子刺鼻的怪味儿,敷在伤口上,却也真管用。
这几天,他除了养伤,还干了一件事。
他把那几支从“眼镜蛇”那儿缴来的“王八盒子”给拆了,又把从张德彪的军火库里顺来的破烂玩意儿给拼拼凑凑,硬是鼓捣出了一支像样的狙击步枪。
当然,这玩意儿跟他当年在特种部队时用的那些“烧火棍”没法比,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也算得上是一件“大杀器”了。
他把玩着这支新鲜出炉的“大杀器”,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儿,像一匹饿狼,盯着那远处的什么地方,似乎随时准备扑上去,咬断猎物的喉咙。
“陆阳,你的伤还没好利索,还是多歇歇吧。”青蓝端着一碗鸡汤,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鸡汤,是她一大早去菜市上买的老母鸡,炖了大半天,才熬成的。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这可是稀罕玩意儿。
陆阳接过鸡汤,没言语,只是低头喝着。
他知道,青蓝是心疼他,怕他累着。
可是,他哪有工夫休息呢?
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要置他于死地呢。
“李云飞那边,有什么动静?”陆阳冷不丁地问了一句,眼睛却盯着碗里那几块鸡肉,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百乐门’和‘大世界’一带活动,看样子,是在找什么人。”青蓝答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忧虑。
“找人?”陆阳的眉头皱了起来,像一把拧紧了的螺丝,“他要找的,恐怕不是一般人吧。”
“谁清楚呢,”青蓝叹了口气,“这年头,人人都带着八张面具,谁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不管他要找谁,都不能让他得逞。”陆阳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他将碗里的鸡汤一饮而尽,然后将碗“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陆阳,你想干什么?”青蓝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干什么?”陆阳冷笑一声,“当然是去会会这位‘老朋友’了。”
“不行,你伤还没好,不能去冒险!”青蓝急忙拦住他。
“冒险?”陆阳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我陆阳的命,就是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我还怕冒险?”
他推开青蓝的手,径直向门外走去。
“陆阳!”青蓝在身后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陆阳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外,只留下青蓝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没了魂的木偶。
叶婉如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门口,她看着陆阳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像是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还会回来吗?”青蓝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在问叶婉如,又像是在问自己。
叶婉如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陆阳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
这世道,人命贱如草芥,谁又能保证,自己能活到明天呢?
“我们……也去吧。”叶婉如突然说道,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
“去哪儿?”青蓝一愣。
“去帮他。”叶婉如说着,转身走进了里屋。
再出来时,她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旗袍,头发也盘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英气。
“这……”青蓝看着叶婉如的装扮,有些疑惑,也有些震惊。
“别这啊那啊的了,”叶婉如打断了青蓝的话,“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从墙角拿起一个包裹,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把狙击步枪和一些子弹。
“你……你这是要……”青蓝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叶婉如竟然也准备了狙击步枪。
“没错,”叶婉如点点头,“陆阳那家伙,虽然本事大,但他毕竟是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必须去帮他!”
“可是……”青蓝还想说什么,但叶婉如已经将包裹背在了身上。
“别可是了,”叶婉如说道,“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不由分说,拉着青蓝,走出了房间。
周青正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里的几颗手榴弹。
看到叶婉如和青蓝出来,他连忙站起身来。
“你们这是……”周青看着叶婉如的装扮,一脸的疑惑。
“我们要去找陆阳。”叶婉如说道。
“找老大?他去哪儿了?”周青问道。
“他去找李云飞了。”叶婉如答道。
“什么?!”周青大吃一惊,“他疯了吗?一个人去找李云飞,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所以,我们必须去帮他。”叶婉如说道。
“可是,我们现在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帮?”周青急得团团转。
“我知道他在哪里。”叶婉如说道。
“你怎么知道?”周青和青蓝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当然知道,”叶婉如的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因为,我一直在跟踪他。”
“跟踪他?”周青和青蓝更糊涂了。
“没错,”叶婉如点点头,“从他离开‘百乐门’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跟着他。”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青蓝问道。
“阻止他?为什么要阻止他?”叶婉如反问道,“他要去做的,是一件大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为什么要阻止他?”
“可是……”
“别可是了,”叶婉如打断了青蓝的话,“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说完,她便大步向外走去。
青蓝和周青对视了一眼,然后连忙跟了上去。
他们知道,一场新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他们,都将身不由己地卷入这场风暴之中,生死未卜。
这世道,就像一个巨大的磨盘,将所有人都碾压在下面,不得翻身。
而他们,只是这磨盘下的一粒粒尘埃,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
沪上的夜,依旧是那么的繁华,那么的喧嚣。
“百乐门”的舞池里,男男女女们搂抱在一起,疯狂地扭动着身躯,仿佛要将这乱世的苦闷和彷徨,都发泄出来。
陆阳坐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喝着酒,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也有些冷漠。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了,但李云飞,却始终没有出现。
难道,他猜错了?
陆阳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像一把刀子,在他的胃里翻搅着。
他放下酒杯,正准备起身离开,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李云飞!
他终于来了!
陆阳的心中一阵激动,但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坐在那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李云飞并没有发现陆阳,他径直走进了舞厅,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
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个彪形大汉,一看就是保镖。
陆阳冷笑一声,他知道,李云飞这是做贼心虚,害怕被人暗杀。
不过,他今天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
陆阳悄悄地起身,向李云飞的方向走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藏在袖子里,准备给李云飞来个“惊喜”。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不如我陪你喝一杯?”那女人媚笑着说道,声音嗲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陆阳抬头一看,只见那女人浓妆艳抹,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旗袍,胸口开得很低,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十分的妖冶,但年纪也快四十了。
“滚开!”陆阳没好气地说道,他现在可没心情跟这个女人调情。
“哎呦,先生,你怎么这么凶嘛,”那女人却不依不饶,竟然伸手挽住了陆阳的胳膊,“人家可是‘百乐门’的头牌,多少人想请我喝酒,我还不答应呢。”
“我再说一遍,滚开!”陆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
那女人被陆阳的眼神吓了一跳,她讪讪地松开了手,嘴里嘟囔着:“凶什么凶,不去就不去,真是的。”
说完,她便扭着腰肢,走开了。
陆阳没有理会那个女人,他继续向李云飞走去。
可是,当他来到李云飞刚才坐的地方时,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李云飞不见了!
陆阳的心中一惊,他连忙四下寻找,却始终没有发现李云飞的身影。
“他娘的,让他给跑了!”陆阳暗骂一声,心中懊恼不已。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钢琴声,突然在舞厅里响起。
陆阳抬头望去,只见舞池中央的舞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男子,正坐在钢琴前,优雅地弹奏着。
那琴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又仿佛在倾吐着一段悲伤的情感。
陆阳的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悲凉的情绪。他站在那里,静静地聆听着那琴声,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突然,那琴声戛然而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陆阳的身后响起。
“陆阳,你果然厉害,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陆阳猛地转过身,只见李云飞正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枪口对准了陆阳的脑袋。
“李云飞,你这个卑鄙小人!”陆阳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恨不得将李云飞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