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几个十、十一境高手,配合得体,即便架不住江不庭剑利,纠缠片刻却也不在话下。
但如今举目四望尽皆豺狼,各自心怀鬼胎,谁敢不遗余力?除了江不庭真胆色。
面对其祭出的杀招,他们出于本能欲将众人护至身前,是以阵脚大乱。
局势颠倒,竟成了她一人,追杀漫天修士。
似乎实在丢不起这脸,终于有仗着本领的几名炼气士,拿了刀剑,转身与江不庭斗法,方才一挽颓势。
这边,杨培风心乱如麻,又是念咒,又是掐诀。存的什么念头,不必多言。而且周旭看得门清,就怕其一个不慎万劫不复,回头难以向江不庭交差。
后者便劝道:“杨公子省省吧,只要你能化险为夷,她就能够脱身。”
杨培风置若罔闻,更快速地念咒,拼得最后一口真气,也决不忍坐视她孤身陷阵。
没办法,周旭叹了口气,大手轻轻一拂,叫了声:“睡”。杨培风立即倒下,再无任何知觉。
“诸位,劳累了一整夜,贫道失陪了。”
周旭向虚空打了个稽首,背起杨培风御风远遁。
众人后知后觉,你要走就走,但把那“金疙瘩”也一并扛走,这算个什么事儿?
当时沧渊之祸,以及程铎夫妇拿性命守护的三枚铜钱,甚至更远还能追溯至五十年前,沈隗所盗的那块,封存大妖真灵的琥珀。
世人对“法宝”,包括类似于“法宝”的存在,有着难以想象的执念。
尽管凶险重重,他们仍趋之若鹜。为此而身死道消者,屡见不鲜。
陈词就因对“听蝉”的贪欲,险些被伏杀于同心城。
杨培风与上官甘棠厮杀多时不落下风,全赖那柄戒刀神圣。众人看得清清楚楚,岂能任由他一走了之?于是疯狂追出。
江不庭剑锋有限,哪里有别的办法?只能说是,尽力而为。
周旭如芒在背,回头一瞥,见漫天法术、剑气杀至,不禁眼花缭乱。而他身法当真出奇的好,背着一个人竟如无物,即在虚空中左右辗转、四处腾挪。只可惜始终无法脱身。
追兵逼得紧迫,包围圈越缩越小,就想来个瓮中捉鳖,殊不知大难临头。
无他,只不过他们利欲熏心,眼珠子都跟着杨培风这宝贝疙瘩转,没看见脸色阴沉的独孤信。
并非误打误撞,而是周旭刻意引他们飞到了,两个十二境的战场。
太华剑灵曾对杨培风夸口,她略强独孤信一线,但等斗至酣时却完全颠倒。有数百年阅历的独孤信,对战局的把控,明显得心应手一些。
两人僵持不下,盖以太华传承之深厚。
手段使尽,一个自以为取剑无望,一个自觉大仇难以偿还,肝火大动的同时,更生了无穷怨气。
这时再被大批炼气士一惊,那还了得?
独孤信将久战不胜的原因,悉数归咎于这些“婢养的”杂碎搅局。
如此,惊世骇俗的一战,来了。
“长!”
独孤信低声一喝,身躯即变得万丈高大,压过瓦山,且将天际刚冒出的微弱晨光完全遮住。
紧接着,从他天灵上丹中,飘出阴阳两缕真灵,赶至滢水,掐头去尾横截下江河三百里,拿在手中,顷刻炼化。真个撼地摇天,势大无穷。
周旭与太华剑灵等众,无不怛然失色,捏诀便走。
暴怒下的独孤信,将那抽条的江河一晃。“轰”的一声,惊天巨响,数千修士没了一半。再抡圆一打,又死几百。肃清寰宇。
余下的一些人,不说肝胆俱裂,那也是心如擂鼓,唯恐跑慢半步便惨遭毒手。
但就这生死攸关时,竟仍有天生的坏种,拦在周旭、江不庭身前,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只等独孤信一个神威,打死他们。
太华剑灵匆匆赶到,修为显露,吓得众人一哄而散。
“你们快走,老东西疯了,我拦他一拦。”
“前辈多加小心。”周旭连连点头,有多快跑多快。
他能与十二境一战,但绝非仙力全开的独孤信一合之敌。后者成名极早,半点不亚于西洲的灵华仙人。
然而慌不择路间,他们眼前又多出一道黑影。
“东极道人,老夫有礼了。”来人穿着一袭黑袍,易容后的老者模样,腰系长剑,超然脱俗。
周旭道号“东极”,作为回龙观主、执一洲正道牛耳者,毫无疑问是人们口口流传的存在。
“阁下何为?”他目光警惕。
老者笑答:“只与小道长打个商量。”
周旭再问:“阁下也为我这朋友的宝物?”
“非也。”老者摇了摇头,“老夫只要他!”
听到这里,江不庭勃然色变:“与他东拉西扯作甚?我去战他!”
语罢,她当即提剑杀去。
而周旭果然就走,一纵身竟已遁至十数里外。
两人的干脆利落,直瞧得老者咂舌。
他很少佩服所谓“天才”,所谓“后辈”的胆略。
其中,孤身入局,为大虞庙算千里、画无遗策的杨培风,毫无疑问是一个。
尽管年轻人狼狈至此,拙于谋身,但那也相当可以了。
不然,他也不至于亲自跑这一趟,以绝后患。
再有就是,东极道人周旭,绝对算首屈一指。只是关于此人的“风流”,鲜少流传于桐洲罢了。
西洲的“三陈”,没听说过,包括眼前这位无比纯粹的……女子剑修。
老者接了几剑,没急着去追人。以他的能耐,不担心谁能逃掉。
他笑吟吟打量起江不庭,语出惊人道:“丫头,可有婚配吗?”
江不庭呆愣了一瞬,那双冷若秋水的美眸微微眯起,玩味道:“早三世前,我便将自己许给了东巷的病秧子。”
老者不禁悠悠叹息:“万物生灵皆被有限的生命桎梏,我等逆天求长生道,却日渐腐朽,为天地不容。但有的人却生而完美,白璧无瑕。令人艳羡。”
只要杨培风能脱离险境,江不庭倒也能勉强与人闲聊几句:“前辈谬赞。江某家境贫寒,出身低贱,非是正大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