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一个在西方文化中,被认为是最不祥的数字。
它往往代表了死亡、背叛和不吉利。
在最后的晚餐中,耶稣就是在13日,被参加晚餐的第13个人背叛,被他亲手送上了十字架。
因此基督教的信徒们认为,13是给人带来苦难和不幸的。
这也是为什么,允禾很少在国外看见13这个数字。
然而此刻,她就困在了这栋,位于diabolo街13号的房子里。
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还是在星期五。
在被称作黑色星期五的不祥之日,耶稣被钉死在了十字架上,允禾第一次踏进了恶魔的领地。
diabolical,邪恶的,恶魔似的。
这个源自于古希腊语diabolo的单词,在这一刻,和她面前恶魔的面孔重合。
所有的一切都被串了起来,仿佛一切都是命运既定好的,所有的暗示都在引导着允禾走向最终的结局。
她还是回到了原主的命运上,成为了凶手的,第3号猎物。
“欢迎新生——”
允禾的意识回笼,仿佛是做了一场很久远的梦,梦醒后才发现,自己早已身处地狱。
她睁开眼,自己昏迷前看见的最后一张脸,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的镜子里。
那张她最熟悉的脸,没有任何妆容、干干净净的一张脸,此刻和她的脸紧紧贴着,一起看向镜中的她。
允禾浑身发麻,她呆愣地看着面前巨大的镜子,木制的雕花将她和怀亚特框在一起。
被打扮得精致的少女、还有容貌英俊的青年,他们紧靠着,美得就像一幅画。
只是少女呆滞的双眼、僵硬的身躯,让她看起来更像是青年手里最完美的木偶。
允禾尝试着,眨了一下眼。
她看见镜中那个陌生的少女,也跟着眨了一下眼。
允禾这时才慢慢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木偶。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凝固,允禾惊悚地发现,她除了能够眨眼和呼吸,其他的事她完全做不了。
哪怕是张嘴说话,她也不能做。
她就像是成为了真正的木偶。
允禾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她看着镜中怀亚特那双痴迷又病态的双眼,心里越发觉得恐怖。
【0514,】她喊着,【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不能动了。】
没有任何回应。
系统也不见了。
像从来没来过一样,0514在允禾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允禾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记忆,从小到大24年的人生,在这一刻成了一场梦,仿佛从来都没有什么惊悚游戏,这个副本其实就是她本来的人生。
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允禾,她是来自这个小镇的华裔女孩Yun he。
醒来前怀亚特的那句话仿佛成了一个诅咒,允禾真的迎来了她的“新生”。
可是,真的是这样的吗?
她的胸口急促起伏着,腿根处传来尖锐的刺痛感让允禾有了片刻的清醒。
这是她在表演前,亲手系在自己大腿根处的左轮手枪。
凹凸不平的弹巢硌在她的腿根,允禾清楚地记得,这是她亲手放进了六颗子弹的地方。
她还是她,不是什么小镇女孩。
面前的一切不过是假象。
允禾逐渐清醒的目光落在镜中的怀亚特身上,一直在观察着她的怀亚特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他表情遗憾地站起身,将允禾抱起来放到梳妆台上,平视着她。
依旧动不了分毫的允禾只能受他摆动。
她背靠着巨大的镜子,冰凉的镜面能够保持她大脑短暂清醒。
“太可惜了,”怀亚特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食指上的银戒带着蚀骨的寒意,“药效太短暂了,现在的你变得不乖了。”
原来是药……
允禾现在还联系不上0514,但怀亚特的话也让她放下一点心。如果是药,只要时间充足,药效迟早会过。
现在她需要做的,是尽量拖延时间。
可是现在的她连话都说不了一句。
就在允禾一筹莫展的时候,怀亚特离开了。
她看见他,愉悦地哼着曲子,走进了那间装满了木偶的杂物室。
断断续续、古怪的音调从那个房间里传来,允禾从这些破碎的音调里逐渐拼凑出了那首熟悉的歌——《荒诞狂想曲》。
这是怀亚特表演的节目曲。
好像是为了弥补她错过表演的遗憾,怀亚特准备亲自在她面前完成这一场真正的表演。
浓郁的香气从半掩的房门里飘出,允禾细细嗅着空气里刺鼻的香精味,对香味敏感的她好像闻到了藏在香味下面腐烂的臭味、以及诡异的药剂味。
她记忆深处的一个场景被嗅觉勾起,允禾想起来了。
这个味道她在裘德的实验室里闻到过。
那些泡着标本的液体,就是这个味道。
刺鼻的福尔马林味,还有为了除味喷的空气清新剂。
这些味道组成了她现在闻到的、奇异的气味。
允禾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
怀亚特从那个房间里出来了。
如她所料,他的手里捧了两个装着“标本”的玻璃罐。
随着他的走近,允禾清楚地看见了,那两个玻璃罐里装着的头颅。
那两张在照片里见过的面孔,此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金色的头发漂浮在福尔马林的液体里,她们睁着双深蓝色的眼睛,隔着玻璃罩将允禾看着。
仿佛她们还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然而她们脖颈下方,被残忍地一刀砍断的伤痕在提醒着允禾,这两个小姑娘已经死去。
她的内心在不停地发抖,允禾想逃离,想后退,但根本无法动弹的身体让她困在原地。
允禾被迫和她们毫无生气的眼睛对视着,那个蓝色眼睛的木偶倒下的模样在她脑海里浮现,带着腐臭气息的熏香向她靠近。
玻璃罐在距离她眼前半米处停下。
她看见怀亚特的脸从那两罐标本后探出来,脸上还是那副天真的笑。
“怎么样,甜心,喜欢你的新眼睛和头发吗?”
允禾睫毛一颤,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怀亚特。
怀亚特似乎很享受她惊愕的目光,他兴致勃勃地将玻璃罐放在桌上,从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专用的手术刀。
隔着一层玻璃,他的手指指在维莎的眼睛上:“这是你的新眼睛,我找遍了整个小镇,发现她的眼睛是最美的蓝眼睛。”
“而这个,”他又指向伊莉亚,“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注意到了这头像瀑布般的金色头发,你看,多美啊。”
他沉醉的目光欣赏着自己面前的死物。
允禾打了个冷颤,看见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自己身上。
嗒,嗒,嗒……
穿着皮鞋西装的他,优雅地走在木制地板上,一步一步,拿着那把手术刀,向她走来。
“你的眼睛和头发也很美,”他说,“可是甜心,你为什么不能是金发蓝眼睛呢?”
冰凉的手术刀落在她的眼角,怀亚特只需轻微地使力,那把刀就能割破少女脆弱的皮肤。
那时候,她将会换上这世界上最漂亮的蓝色眼睛,戴上最美的金色头发,成为他们最完美的“妹妹”。
怀亚特兴奋地大笑着。他咧开的嘴角处,那颗尖锐的小虎牙,明晃晃地露出噬血的恶意。
他用最天真的语调,说出了最恶毒的话语:“现在来爱我吧,甜心。”
痴迷的目光落到她脸上,青年的脸颊上浮现出了层层红晕,仿佛在说着恋人间最亲昵的情话。
时钟的声音在她耳边放大,药效再次涌上,他的话像是最恶毒的巫术,被深深刻在允禾的意识深处。
……
他看着自己面前,目光呆滞,却充满了“爱意”地望着他的允禾,怀亚特满意地笑了。
他温柔地抱着允禾上了楼,将她放在了堆满了珠宝和衣服中间,替她戴上了王冠。
“你看,”怀亚特掰过她的下巴,让允禾直视着镜子中央,穿着华丽的大裙子、端坐在珠宝上的自己,“现在多美。”
“继续爱着我吧,深深的爱着我吧,”他在允禾的耳边低喃着,“我会在你最爱我的时候,留下你最美的样子。”
怀亚特笑着,走出了房间。
等他的脚步声消失,允禾呆滞的目光才渐渐清醒。
允禾没有被催眠,在意识到怀亚特想再次催眠自己时,允禾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用牙齿咬住了舌头。
强烈的疼痛感让她脱离了被药物束缚的困境,虽然满嘴都是血,但因祸得福,允禾能动了。
她冷眼站到镜子前,看着被打扮得像个公主一样的自己。巨大的裙撑像一个笼子,被束腰套住的自己根本无法逃出这间囚笼。
真的是讽刺。
楼下的歌声还在继续。
怀亚特肯定是在准备金发和蓝眼睛,两个女孩子死亡前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允禾回想起了亨特的话。
“他约会过六个女生。”
现在,那六个女生之中的两个,变成了怀亚特口中的材料。他残忍地在那两个女生最爱他的时候将她们杀死,美其名曰留下她们最美的样子,从而取走她们身上最漂亮的器官。
最后缝到她的身上,制成他们最美的妹妹、最完美的木偶。
这群疯子……
她将所谓的王冠摘下扔到地上,脱下这身繁琐的衣服。
值得庆幸的是,怀亚特给她穿上这条裙子时,并没有脱去她原本的衣物。因此她藏在衣服里的手枪和匕首也没被收走。
允禾拿出藏在袖口里的匕首,警惕地放轻脚步,移到窗口。
她藏在巨大的落地窗后,借着窗帘的遮挡,允禾从上往下打量着屋外的情况。
怀亚特的房子位于小镇的郊区,这片被赋予了不详名字的街区里只有他一个人居住,其他的房屋都是空的,基本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不过,此时这栋屋子的门前,站了另一个青年。
昏暗的夜色里允禾只能依稀看见他深黑的服装,他站在门口,颇为礼貌地敲了三下门。
没等门被打开,似有所察觉的他突然抬头,借着门口挂灯微弱的光,允禾看见了那张与怀亚特一模一样、化着她亲手化上的妆容的脸。
是怀亚特。
允禾迅速躲进窗帘后,她背靠着落地窗,心跳如擂。
允禾不清楚这个怀亚特是否看清了落地窗后的自己,但她现在必须立马躲起来。
从二楼跳出去不现实,而且这片区域他们比自己更熟,允禾不可能甩得开他们的追赶。
想清楚后,允禾立刻做出决定,她将落地窗推开,将那些堆在地上的衣服系成一条长绳,一头套住桌角,一头甩到屋外的草坪上。
做完这一切,允禾立马钻进衣柜里,将自己藏进一堆衣服里。
果然,她才进去没多久,屋外就传来脚步声。
借着衣柜的缝隙,允禾看清了来人。
是两个穿着一模一样服装,留着一模一样发型的怀亚特。
除了一个化了妆,一个没化妆,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耳钉。
站在前面那个怀亚特是戴了耳钉、没有化妆的怀亚特,他目光阴沉地看着打开的窗户,暗骂了一句后,跑出了门外。
然而另一个,却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一秒,两秒过去了。
他仍然没动。
允禾捏紧了手中的匕首,她腿根处的手枪在发着烫。
允禾没有消音器,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使用手枪。
她死死盯着怀亚特,时间在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她额头的一滴冷汗滴落在柜子底部,就在这时,怀亚特动了。
他准确无误地转头,对准她藏在缝隙间的一双眼睛,露出了那抹熟悉的、狡黠的笑。
他说。
“找到你了,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