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午饭，归棹见燕草迟迟不回来，便来到月英这边。屋里，月英、万清、筠篁、燕草四人正在说笑着喝茶。
筠篁见归棹来了，忙起身迎着。月英、万清也站了起来。
“你咋来了？”月英问。
“今天不是生产队解散吗？我寻摸着，咱不去买点东西？”归棹坐下，说。
“要那些破东西干啥？不去！”月英说。
“那以后这地，咋种？”归棹说。
“老七不是说了嘛，谁去苇箔厂干活，谁替你种。”月英说。
“二姐，能行吗？雇人种地，这不又成剥削压迫了！”归棹说。
“她们是自愿的，又没人强迫她们！就乌蒙那脾气，到时候，还不知谁剥削谁呢！”燕草说。
月英、筠篁笑了起来。
“咱老了，行不行，不都得靠他们？”月英说。
“我看二姐也是老了，原来的规矩，越来越少了。”归棹说。
月英笑了起来，说：“燕草很好了。就是心胸还有些窄，眼光看的还有点近。再摔打几年，比筠篁强。”
“我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筠篁笑着说。
“这就很好了？我说你老了呢！心慈手软。”归棹说。
“你还盼着我娘打我吗？”燕草说。
“就你这个脾气，不该打吗？”归棹说。
月英哈哈笑了起来，说：“说的是呢，燕草这个脾气，不随你们两口子呢！”
“娘，我随你！”燕草说。
月英、归棹笑了起来。
“供销社的化肥，现在都没到，人心慌了。”归棹对月英说。
“多亏燕草、乌蒙机灵，歪打正着，抢了这点二胺。看来，以后这物资，要紧缺了。”月英说。
“那这没钱、没关系的，不就苦了？”归棹说。
“咱也没办法啊！能帮多少是多少吧！”月英无奈地说。
“要不，我和乌蒙再去趟谷城，让鲁哥再帮忙买十吨？”燕草说。
“不行。树大招风！一定要记住这个道理。”月英对燕草说。
燕草点点头。
归棹见燕草在月英面前，服服帖帖的，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归棹要回去，月英不肯，让她吃了晚饭再走。
晚上，归棹见燕草、筠篁陪着月英、万清喝酒，心里甚是欣喜。月英让归棹也喝点。可归棹喝了两口，脸已经烧得厉害。月英便不让她喝了。
“看来，你真不是我娘。”燕草把归棹的酒杯端过来，说。
月英、筠篁笑了起来。
万娜家
吃完晚饭，群露的大哥力群空来了。
力群空，不高的个子，廋巴巴的身体。大脑门，稀黄的头发。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在箕尾湖畔，那可是名人。再斜里拐谷的地，他一圈走下来，几亩几分，一清二楚。再肥的猪，再瘦的猪；他的手，在脊梁骨上摸一摸；这头猪几斤几两，出多少肉，差不了半斤。就连鱼台的铁棍，下雨天都要请他喝酒，向他讨教。生产队分东西，上眼一瞅，该站在哪个位置，分到的东西是最好的，那是分毫不差。精灵鬼的外号，就是这样来的。
数贤两口子诧异地看着他。
“她哥，你找我有事？”数贤问。
其实按辈分，群空得叫万娜姑。
“俺大姑呢？不在家？”群空也极不自然地问。
“去找乌蒙了。”数贤说。
“这马上就分地了，我想，咱俩一个阄。你看咋样？咳，这年头，遇上个好邻家，难呢！”群空说。
“这，这，这如何使得……”数贤不知如何回答。
数贤困惑不解，自己的祖坟上，啥时冒了青烟。连这个精灵鬼，对我也低三下四了？
“她哥，这可真的不行。今年这地，一分就是十五年不动。要是真摊上薄田，那我们咋过意得去？”深竹说。
深竹也糊涂了。平时，精灵鬼趾高气扬的，连我们瞅都不瞅。今天是咋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没啥没啥，大爷爷大奶奶，你们就别推辞了。大姑承包了苇箔厂，地里的活肯定顾不上了。咱两家的地在一起，我也好搭把手。”群空说。
数贤、深竹简直呆了，精灵鬼啥时学的这样大方？
“分地的事，这得万娜回来和她商量。这闺女主意大的很。”数贤说。
“行啊！大姑回来，大爷爷、大奶奶和她商量商量。我等着你的信。”
说罢，群空便与数贤告辞。数贤、深竹依然困惑不解。
“娘，精灵鬼今天是咋了？吃亏的事，他都干？”
一晚上，暮云一声不吭，垂着眼皮，默默地听着。见数贤问，暮云睁开眼睛，看着他，说：“爷娘没本事，让你吃了大半辈子的苦。如今万娜长大了，你们该享她的福了。”
“她个闺女家，不就是和乌蒙同学，占了点便宜嘛！精灵鬼为啥不去和乌蒙一个阄？”深竹说。
“乌蒙家，他攀得上吗？他来咱们家，也不知憋了多大的劲呢！”暮云说。
“对呢，他应该去找群实才是。”深竹说。
“刚跟人家要了五千元的彩礼，现在又去和人家一个阄。就是群实想给他这张脸，万熊也不会给他。”暮云说。
“他和咱们这些人凑在一起做啥？莫非乌蒙、万娜他们，又有新章程？”深竹说。
暮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收了三个徒弟，看来就依靠这个乌蒙了。”
数贤、深竹也不由地点点头。
万娜回来，见父母、奶奶都没睡，便走了过来。
深竹便把群空来的事，讲给万娜。
“你们答应了？”万娜惊诧地问。
“你们的事，没有你的话，我们哪敢答应？”深竹说。
“这就对了。不要理他，就说我不同意。”万娜说。
“这是为啥？乌蒙有新章程？”暮云问。
“咱家、燕草家都没有劳力，乌蒙这才让想当工人的，把咱们五家地里的活都干了。好多人没明白乌蒙的用意，便不报名。就算这些个报名的，也是稀里糊涂的。”万娜说。
“今天，在场院里还在说呢！说乌蒙这是报复。”数贤说。
“乌蒙的心大着呢，哪有闲心报复他们？乌蒙就是用这一招，让精灵鬼这样的不报名，让老实忠厚的报名参加。”万娜说。
“乌蒙到底想咋做？给这些人多发工资？”深竹问。
“你们想想，乌蒙那脾气，能让她们吃亏？”万娜说。
“你们苇箔厂，真的能挣这么多钱？”暮云问。
“乌蒙又不傻，做不到的事，他能说？明年地里的活，你们去照应照应就行。”万娜说。
“你长这么大，总算为家里做了件好事。”深竹心里乐开了花，笑着说。
“这是乌蒙，报答我奶呢！你这个徒弟没白收。”万娜说。
暮云笑着点点头，说：“他把能顾家也拉上，还是为你争脸。”
“能顾走了，还能回来？”深竹问万娜。
“乌蒙说他和闵贞不投脾气，用不了一年就得吹。”万娜说。
暮云点点头……
晚上八点多钟，能梅和妻子桑德玲来到云英家里。万三、万照等人见能梅两口子来到，忙起身告辞。
“老姑，群实的马车，真的不要了？”能梅问。
“他和老七有拖拉机，要马车干啥？再说，马车不是拖拉机，驾驭牲口，门道多着呢。”云英说。
“赶马车，我还是服三爷爷。不用鞭子，咳嗽一声，马儿就知道干啥。”能梅笑着说。
“一百元钱家里有吗？”云英问。
能梅嘿嘿地笑了起来。
云英明白了，说：“把马车赶回去吧！其他的事情，让老七去办。”
能梅连忙应诺。
“老姑，我能到苇箔厂干活吗？”桑德玲问。
“没报上名？我记的你是编苇箔的好手啊！行，我和老七说。”云英说。
“和老七说，这一百元，从我工资里扣！”德玲说。
“行啊！”云英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