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9月20日 星期一 阴
上午八点,乌蒙、细浪醒来。两人又腻歪半天,才起床洗漱。到包子铺吃了饭,便奔电影院来。
“咋来的这么晚?”千兴责怨说。
“昨天晚上,我和静娴姐说了半宿的话。静娴姐上班的的时候,我都没醒。”细浪说。
千兴把电影票给两人,两人赶紧下来看电影。
看完电影,回到旅社,已是将近十一点钟。
“咱们几点退房?”细浪问。
“十二点之前。”乌蒙说。
“那咱十一点五十五分退房,吃完午饭再回家。”细浪说。
乌蒙应诺。
细浪赶紧给乌蒙脱衣服,两人扑倒床上,又是一番云雨……
吃完午饭,两人骑车往家走。
“弟弟,累不累?”细浪问。
“不累。我趴在姐的身上,舒服极了。”乌蒙高兴地说。
“这也是姐最高兴的一天。”
“等我娶你的时候,你就更高兴了。”乌蒙说。
“听姐的话,一定娶燕草。姐永远是你的,可你不娶燕草,她就是别人的了。”细浪说。
“我不想辜负姐。”乌蒙说。
“我想好了。等你和燕草结婚后,我就去找她谈,让我们两个照顾你。燕草一定会同意的。”细浪笑着说。
“她会同意吗?”乌蒙疑惑地问。
“相信姐,燕草一定会同意的。”细浪说。
乌蒙心里高兴起来。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失去燕草……
清晨,能顾刚洗漱完毕,群德便走了进来。能顾诧异地看着他。
群德坐到能顾的床上,掏出烟点上,说:“昨天下午,我去了砖厂,正好万晖也在。看来,苇箔厂的事情,比你们想的复杂。大队里商量好了,承包费不能超过两千,不是谁钱多就能承包。”
“这是专门针对我们来的。”能顾说。
“念菊是妇女主任,又是群众的相好。她提出来,估计支部不好反对。”群德说。
“万晖说没说,咋承包?”能顾问。
“说了,就是社员举手投票。念菊的泼劲,没人敢惹。他站在台上,谁敢不举手?”群德说。
“那咋办?乌蒙也是志在必得。”能顾说。
“可现在,人家不和你比钱了,你有啥办法?”群德说。
“乌蒙还想让你打听,念菊的二姐夫叫啥?他想去谷城,釜底抽薪呢!这下,也不用去了。”能顾失望地说。
“念丹的男人叫韶满雍,是西门的大队长。能说会道,喜交朋友,很有本事。”群德说。
能顾沮丧地坐在凳子上,久久不语。
“你大娘捎信来,说你大爷找你。吃完饭,去趟吧。”群德说。
“他找我有啥事?临时工都不帮我找。”能顾说。
“去看看吧!咱这个家,还得依靠他呢!向家庄的事,不会出差错吧?”群德问。
“乌蒙的姨亲口答应的,这还能变?”能顾说。
“好好上班吧,咱没有发财的命。”群德说。
岸溪来喊父子俩吃饭,两人来到北屋。
“听说你和万娜好,这咋行?差着辈呢!我还得叫人家姑呢!过了门,这咋论?不行不行,本村的闺女,决不能要。”吃着饭,岸溪说。
能顾惊疑地看着岸溪,心想:今日是咋了?倒霉事咋接踵而至?我和万娜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咋今天反对了?于是说:“啥年代了,还论这些?出了五服,就不是近亲了。”
“反正我是不愿意。咱们家就够穷的了,她家比咱还穷。你们两个成了,这日子咋过?”岸溪说。
“我们有双手,我们有力气,我们自己挣。”能顾说。
“你们你们,看把你能的!穷日子还没过够啊?自己挣,自己挣,挣钱这么容易吗?力家寨两千多口人,除了傻子、残废,精明人也有八九百吧?谁挣到钱了?力家寨不就一个力五岭吗?”群德见能顾顶撞岸溪,生气地说。
“有一就有二。乌蒙和燕草,不到一个月,挣了两千多。我倒好,成天下地干活,一分钱没挣。”能顾说。
“他们干啥挣了这么多?”群德、岸溪异口同声地问。
“从物资局买出东西来,转手再卖给别人。”能顾说。
“这不是投机倒把吗?这种事能干?你可别掺合。”群德说。
“人家都有正式手续。”能顾说。
“有手续也属于套购转卖!他卖给谁了?”群德问。
“五岭啊!”能顾说。
“那不算。这是五岭帮他,这不算数。”岸溪说。
“爷,一台12马力的拖拉机多少钱?谷城农机厂产的。”能顾问。
“光车两千四,加斗两千五。”群德说。
“带着三百斤柴油,五岭给了乌蒙两千五。多不多?”能顾问。
“这不多。五岭赚便宜啦。乌蒙咋认识物资局的人?”群德说。
“芦坝的千兴给他介绍的。”能顾说。
群德点点头,说:“吃完饭,还是先去你大爷那里,看看他有啥事?”
能顾点点头。
吃罢早饭,能顾收拾一番,骑车来到鱼台供销社。
能顾到的时候,能顾的大娘浦枝买菜刚回来。群恩坐在客厅里喝茶。见能顾来了,忙让能顾坐。
“大爷,找我有事?”坐下,能顾问。
“嗯,今天,你舅开完会回来,过来吃饭。你也来见识一下场面,以后要用呢!”群恩垂着眼皮,咂摸着茶韵,说。
群恩说的你舅,就是浦岩。
“我在家干活,还需要这些?”能顾说。
群恩睁开眼,看着能顾,说:“你是家里的长孙,将来的人情往复,不都的你来?”
能顾见群恩生气,忙笑着说:“人情往复还用学?看都看会了。”
“看会了?说的轻巧!酒桌上的道道,多着呢!茶要及时倒。看见谁的茶碗空了,赶紧起来斟茶。酒要慢点倒。要听清楚酒令,该谁喝了,给谁斟酒。大家都喝干了,趁大家吃菜的时候,你来给大家斟酒。酒桌上,少说,多听。别人问你事,不要肯定,不要否定,要模棱两可。要谦虚,懂,也要装着不懂……”
群恩讲着,能顾听着,应诺着。
“大爷,三干会上有啥新政策?”能顾问。
“一个词,改革开放。政策要变了!对于你来说,也许是个机会。可我也担心,政策再变回来,枪打出头鸟咋办?”群恩说。
“政策也该变了!穷日子,我是过够了。再这样下去,媳妇都娶不起。”能顾说。
“可你想过没有?从四八年到现在,都是穷人吃香,富人倒霉。你看咱村的力数仁,二十几辈子的大地主,到他这一辈子,家破人亡。要不是万熊给八路军送了几份情报,他这一支人就没了。”群恩说。
“党中央号召发家致富,难道还能变?”能顾问。
“万一变呢?力云英再能耐,她会想到人民公社解散吗?生产队解散吗?”群恩说。
“那我咋办?”能顾说。
“在会上,我已经和你舅说了,今天看他咋说?听你舅的吧!他年轻,前途无量。”群恩说。
能顾应诺。
“听说你要承包苇箔厂,投入多少?能挣多少?计算过没有?”群恩问。
“现在还不知道五岭的销售价格,不好计算。”能顾说。
“我打听了。五岭最好的一年,是买了一万张苇箔,挣了三千八百元,有八百元至今也没有收回来。这个账,欠下就等于没了。咱大队的苇箔厂,三十五根杆子,一冬一春编一万张苇箔,顶到天了。”群恩说。
“不是一张苇箔挣一元钱吗?咋挣了三千?”能顾疑惑地问。
“门道就在这。苇箔厂挣不挣钱,你们说了不算,五岭说了算。当然了,乌蒙在里面,五岭也有钱了,一年总会给你们二三百。多了,就不可能了。”群恩说。
“一月三十元,一年三百六十元?”能顾疑惑地问。
“这就不少了!别忘了,你们是半年呢!”能顾说。
一年三百六,十年三千六,三十年才成万元户。那时候,自己都五十岁了!儿子怕也二十多了……
能顾的心开始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