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稚心中没底。
好几年没做刑事辩护了,底气不足,并且这个案子是死刑指控做无罪辩护。
当初许小屏的案子,因为有程儒言做后盾,她有安全感,一腔孤勇也就上了。
现在,她身后只有擅长知产类的曾子君和擅长民事类的王思雨,等于这个杀人案还是要靠她一个人。
打赢了还好,打输了,她愧对当事人。
宁稚纠结半晌,说:“主任,我不敢接。”
曾子君不意外:“我理解,但你相信自己一次,也给当事人一个机会。这个案子在之前,被几个同行推掉过,才来到我手上,如果我们不接,我担心它遇到一位消极或者无经验的律师,放弃无罪辩护,那当事人大概率要死刑,如此一来,她的自闭症儿子就太可怜了。”
“说的也是。可我之前办的许小屏杀夫案,是因为有程儒言把关,现在只有咱们三个,我实在是担心案子没办好,反而耽误了当事人。”
曾子君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他盯着桌上的案卷片刻,说:“要不这样吧,案卷我先放着,你有时间看看,给自己两天时间考虑,如果觉得实在不能做,我就向法援组织提交无法承办的申请。”
“好。”宁稚站起身,“案卷我晚上加班看,我这会儿先去法院门口转转,看能不能拉些案源回来。”
“好,去吧,注意安全。”
宁稚带上两叠名片出门,刚到楼梯口,就见一老一少两名女性指着二楼的牌子说:“乾元律师事务所,这家也是律所,咱们上去问问。”
宁稚一听,赶紧迎过去:“我就是乾元所的律师,二位有案子要办是吗?”
年轻女士点点头:“是的,我们有案子要找律师。”
宁稚侧开身子:“咱们到所里聊。”
她把两人请进会议室,曾子君赶紧进来把原本放在桌上的案卷搬出去。
他歉意地看着两位女士:“抱歉,是一起死刑指控案,做无罪辩护,案卷比较多,外头不够放,给放到里头了。”
两位女士一听,眼睛亮了亮,互望一眼。
“死刑都能做无罪辩护啊?找这家没错!”
“嗯嗯!就这家了!”
曾子君把案卷都搬出去,宁稚送上三杯热茶,关上会议室的门。
她在两位女士对面坐下,问:“案子具体是什么情况呢?”
年轻女士急道:“是我老公被抓了!说他猥亵儿童!”
年长的女士说:“我儿子不会做这种事的!我了解他,他不会的!”
宁稚点点头,说:“当事人目前在哪里?”
“他已经被刑拘了!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就是一晚上没回家,打电话也没接,我们去报警,才知道被刑拘了。”
宁稚说:“如果是刑拘状态,那你们现在首先要找律师进行会见,律师和当事人谈过,知道案件的经过,也申请阅卷,才能和警方进行沟通,争取取保候审。”
婆婆急道:“取保候审的话,还是要打官司对吗?如果我儿子没做过,不能就这么放了他吗?”
年轻女士也紧张地望着宁稚,期待宁稚说出她们想要的答案。
宁稚无奈道:“做出拘留的决定,意味着警方已经有初步的证据支持,这种情况下,直接释放的可能性比较低,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婆婆开始抹泪。
年轻女士也一脸焦虑。
宁稚说:“当务之急,就是先让律师进行会见,积极争取取保候审,让当事人尽快出来。这样吧,二位商量一下,商量好了再喊我。我先出去。”
她把会议室留给俩人。
回到工位,曾子君问:“什么案子?”
“猥亵儿童。”
曾子君:“……”
宁稚倒了一杯水喝,见两位女士开了会议室的门,朝她招手,赶紧拿上空白的代理协议迎过去。
“我和我婆婆商量过了,我们愿意请你当律师。请问律师费怎么算呢?”
宁稚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报价单给她们:“刑事案件的话,我们一般分阶段收费。这个案子,侦查阶段2万元;审判阶段收多少律师费,得等我会见了当事人,了解案情后才能给出具体的报价。”
三个人回到会议室,年轻女士仔细看报价单,小声对婆婆说:“妈,这里写着审判阶段3-10万,还是可以的。签吧。”
婆婆泪眼婆娑地点点头。
签好代理协议,送走她们,宁稚立刻前往看守所申请会见当事人。
这位涉嫌猥亵儿童的当事人叫张波,长得清瘦斯文,戴一副细金框眼镜。
他猥亵的对象是他的女学生,7岁。
如果猥亵是真的,那么大概率还有恋童癖。
宁稚强压下心中的不舒服,自我介绍:“我是乾元所的合伙人律师宁稚,你太太和你母亲委托我代理你的案子。我现在需要先了解案情,你得把案发当时的情况告诉我。”
“你好。”张波眼神闪躲,“我真的没有猥亵那孩子,都是误会。”
宁稚打开录音笔,掩在镜片后的目光犀利地看着张波:“我是你的律师,我是来帮你的,你尽管把案发当时的情况告诉我就行,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张波点点头,缓缓说道:“我在百家湾一家培训机构教画。案发那天早上,我着急出门,忘了穿内裤,上课的时候起了……”
宁稚蹙眉瞧着他:“然后呢?”
“当时很难受,我就在课间的时候,调整了一下。就在这时,津津刚好转头,看到了,我一时间很紧张,就把她抱起来……我的本意是遮掩……”
李津津是本案的被害人。
宁稚胃底不适,强忍着,刨去对案情无用的描述,总结道:“你是说你在下课的时候,当着学生的面,脱了裤子,把学生抱到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