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兴宗缓缓睁开了眼。
昨夜的宿醉让他有些头疼,恍惚间,也生出种异样之感。
有颗种子,似乎在他心中破土而出。
这令得向来纨绔,又在父亲面前畏惧如鼠的耿兴宗,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属于他的稳重以及成熟。
房间依旧氤氲酒气,他身边还躺着个赤身女子。
一条玉璧搭在耿兴宗身上。
他的某方面能力其实极差,甚至无法人道,且还是天生的。
他是耿心裂进阶法躯之后诞下的子嗣。
本界虽没有父母天赋好,孩子天赋就一定上佳之说,可父母任意一方是高阶武者,孩子却先天不足,乃至天阉这种情况,却极为罕见。
罕见到不正常。
或许是因此而导致的心理变态,耿兴宗对男女之事极为执着,有些类似太监执着于对食。
算是聊解干瘾吧。
可现在的他,却凝着眉,罕见的对身边依旧睡着的女子无比厌恶。
这是一股源自他本能,又有悖他本心的复杂感觉,就像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在他脑海中绽放。
他似乎还觉出了一股大难临头之感。
很莫名,很无端,但很真实。
真实到耿兴宗身上起了一层细密鸡皮疙瘩。
“我……这是怎么了?”
耿兴宗起身,穿好衣服。
他的头越发疼了,疼到不合常理。
似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般!
疼到深植灵魂。
“这不是宿醉的头疼……我……病了?”耿兴宗揉着太阳穴,推开房门。
深秋的东南之境,阳光依旧灿烂,随着房门开启,便如泄闸的水,涌入昏暗房间。
灰糜细密,和光同尘。
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暖秋的日头照在耿兴宗身上,亦照在他俊秀却阴鸷的脸上。
渐驱了方才纠缠灵魂的阴冷。
他感觉,自己似乎好了些?
此刻,一道粗豪声音响起:“大侄子!醒啦?昨夜那酒真带劲!昨夜那娘们也带劲!骚!野马似的!”
便见个身形高大,面有环须之人,踏步入了自己独院。
耿兴宗习惯性阴沉的脸上,便露出抹笑意。
笑得真诚。
他很怕自己的父亲,自懂事起就没对其产生过半点源于血脉该有的亲近,只有畏惧。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耿兴宗总觉得父亲看他的眼光不对。
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却总能让他生出种自己是待宰羔羊般错觉。
可对于父亲这二字,耿心宗也有感觉的,乃至他觉得自己感受过父爱。
却绝非源于耿心裂,而是眼前的大伯,耿心灭。
“是不错,很野!
可惜父亲不许我玩女人,一会就要将她除了,挺可惜!”
耿兴宗微微侧头,下巴朝身后屋内指了指,笑得阳光灿烂。
这阳光模样,也只在耿心裂面前才会显出。
偏生,笑得阳光,说的话却血腥,透着股漠视人命的云淡风轻。
他父亲其实不太管他了。
之前的确不准他近女色,直到他成婚之后,久无子嗣,耿心裂派人给他检查过身体后,就没管过他了。
似乎对他彻底放弃了一般。
之所以现在还要说父亲不许自己玩女人,要将“玩过”的女人都杀掉,不过是不想被嘲笑而已。
此刻,耿心灭走的近了,身上亦有淡淡酒气未消,无甚形象的轻轻打了个酒嗝。
厚实手掌,拍在自家大侄子肩上:“我安排人替你处理。”
又指了指侧院议事厅:“来,我有事与你说。”
如是说着,拍了拍手,发出厚重声响。
将房内女子惊醒。
那女子昨夜被下了有助恩爱之药,现在还迷迷糊糊,双眼失焦。
朦胧间,便觉院内气势汹汹走来几名侍卫,又闯入房间。
将她头发粗暴拽住就往外面拖。
拖死狗般。
日头愈浓,暖洋洋的。
那女子许是昨夜被下药下得太猛,迷蒙间也不挣扎,白花花身子就这般暴露在院内。
细腻肌肤粗暴摩擦地面,染上了灰尘,绽放了血色。
而议事厅内,耿心灭先给自己沏了杯茶,又给自家大侄子满上,以做解酒。
酒满敬人,茶满欺人。
自家大伯给自己满上了茶,却不是欺他,而是耿心灭从不在意这些细节,对自己更是随意。
这样,反倒自在,至少耿兴宗喜欢这种随意的感觉。
屋外传来惨叫,有沙包砸地声音,伴随毂碌碌动静,滚了几圈,闷闷的。
二人浑不在意。
耿兴宗饮了口茶,茶味不错,很香。
他的头,却又疼了起来,一抽一抽!
“大侄子,你爹这次亲征修罗宗,必胜!
这点毋庸置疑。
此战过后,我血刃宗就要一统魔门了。”
“哦,那确实挺好。”耿兴宗揉着太阳穴,答的敷衍,再喝了口茶。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的确,和他有什么关系呢?说的好像自己能继承血刃宗似的。
做个纨绔少爷就好!他接受自己的平庸、无能,躺的很平。
心中的阴郁,也可以肆意发泄,他爹是耿心裂,他再变态也无人敢置喙半句。
“大侄子,你爹其实很爱你,我知道你觉得他冷漠,也不怎么理你……
唉,大概是你长的太像你娘了,他爱你娘爱的深,看到你就总触景生情,这才导致对你这般冷漠。”
耿心灭听出了大侄子的情绪,劝着。
耿心裂不是个好父亲。
但耿心灭却是个好大伯。
他手段残忍,贪财好色,杀人不眨眼,对耿兴宗却是真好。
对外人凶残无情,乃至不将外人当人看。
对自己人却爱护有加,掏心掏肺的好。
对自己弟弟如此,对弟弟的儿子也是如此。
耿兴宗听着自家大伯这明显含有安慰的言语,挤出一丝笑:“我晓得,大伯,我也没说什么。”
“来,多说无益!
你父亲走前也不知怎的,突然寻我,似安排了什么后手一般,叫我在他离开后,领你去个地方。
他说,在那里给你留了些东西。”
耿心灭起身,又拍了拍耿兴宗的肩。
“还有此事?父亲给我留了何物?”耿兴宗的好奇心被勾起。
放下茶盏,也起了身。
他知道,自家大伯肯定清楚父亲给自己留了何物。
这兄弟两人关系极好,大伯是父亲的亲哥哥,也是父亲的狂热崇拜者,深得父亲信任。
作为儿子,耿兴宗对耿心裂却没有那所谓的媚意。
或许是知父莫若子,或许是耿心裂不屑于对自己儿子使用玩弄人心手段,这就使得耿兴宗对他父亲的为人看的很清楚。
冷血,无情,刻薄,多疑,不相信任何人。
对外却永远是谦和温逊模样。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孤家寡人,却也有着自己的软肋。
耿兴宗知道,他父亲谁都不信,却一定信耿心灭。
耿心灭谁都会背叛,却一定不会背叛耿心裂。
大伯是自己父亲最忠诚的狗,乃至愿意为了父亲而死,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所以,父亲无论有什么事,无论瞒着何人,都不会瞒着他的亲哥哥,自己的大伯。
耿心灭见大侄子来的兴趣,便也哈哈一笑,他的确知道自己弟弟给耿兴宗留了什么。
半掩着嘴,凑到大侄子耳畔,钢针般胡须刺到耿兴宗面颊。
耿兴宗也不躲。
享受这种类似爸爸亲儿子,胡子扎到儿子的温情。
“宗主给你留的东西很珍贵,珍贵到超乎你想象。
虽然那东西你未来很久都注定无法得到,虽然弟弟这行为在我看来也挺不吉利,却至少证明了一点。”
耿心灭言语一顿。
耿兴宗的头疼,又自来袭。
大伯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你爹,他很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