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鲁尔拼命挣扎想要挣脱,可压在身上的几名巡捕警也是拼了老命给他擒住。
他就像条死鱼般,傻傻的看着那道笼罩整个角斗场的金光消散。
然而下一秒,杜鲁尔却愣住了。
不止他一人,几乎在场的所有观众都傻眼了。
那无名的骑士……没死?
本应该被那道魔法轰成渣滓的杰克,此刻竟然还站在原地。
甚至浑身上下没有受到一点来自魔法的伤害。
杰克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明一开始还灼热逼人,可突然之间那些灼烧的感觉就消失了。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在外面一样。
杰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长剑。
剑柄上镶嵌着的几枚宝石里,有一枚宝石不知何时变得破损黯淡。
这些宝石原来是魔导护具?!真是好宝贝!
“剑!菲普斯少爷的那把剑救了他!”
“哈哈!这小子运气还真挺好啊!”
不少悬着心的观众顿时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这些苛刻的看客竟逐渐接受了这顽强的新兵骑士。
甚至已经开始有人更偏向于支持弱势的杰克。
他们喜欢戏剧,也喜欢现实如戏剧般展开。
平平无奇的日子里,他们总是想看到些血腥的东西。
可在必死的局面下,他们反而希望那弱势的骑士能够反败为胜。
一阵嬉笑声传入了菲普斯的耳朵里。
高温与伤痛让菲普斯越来越暴躁。
观众席上传来的叫好声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他没有杀死杰克,可这些人依然在笑。
是在庆幸杰克的幸存?还是讥笑他的无能?!
菲普斯揉了揉昏胀的脑袋。
疲劳,困倦,燥热,刺痛,失血,耳鸣,晕眩。
复杂的因素逐渐撕扯着他最后的理智。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最后抬眼看向杰克。
父亲的模样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可那紧皱的眉眼与紧绷的唇角再一次将他的自信踩碎。
‘菲普斯,我对你很失望。’
‘你果然就跟你祖父一模一样。’
“我才不是他!”
“也不会是你!!”
菲普斯突然抓狂的怒吼。
紧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断裂。
长期压抑在失控边缘的怒火倾泻而出。
他双眸赤红,仿佛充血般。
场上的几座灯台突然开始止不住颤抖。
摇曳的火焰也不断闪烁明灭。
“火之精灵啊!!”
随着菲普斯口中咒语喊出,那几簇火焰瞬间爆燃。
仿佛一条条携卷烈火的长蛇,带着无尽的恼怒与怨恨朝杰克猛攻而去。
“轰!!”
杰克拼命向一旁翻滚,那条火蛇才堪堪擦着他的周身啃在地面。
灼热的高温贴着皮肤燎过,杰克顿时冷汗直冒。
“轰——”
一条火焰如长鞭般向他抽打而来。
“唰——”
杰克迅速举剑格挡。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剑柄上的宝石又碎了一颗。
细碎的魔石粉末落在了脚边,晶莹而透亮。
可杰克根本无心去看。
菲普斯正操控着另外几条火蛇继续朝他围攻过来。
“轰——!!”
四道烈火同时朝着杰克喷发。
而没有任何魔法天赋的杰克只能寄希望于手里那把捡来的剑能够顶用。
那剑柄上剩余的三枚宝石同时泛起魔法的微光。
一面透明的魔法薄膜突然出现抵挡了火焰的冲击。
“咔——”
杰克拼命举着剑,可持续的冲击力依然推着他往后退。
他深深陷入沙中的双靴划出了两道凹痕。
“咔——”
又是一声脆响。
透明的盾面顿时裂开了好几道网纹。
连续的猛火炙烤下,几枚魔导护具根本无法支撑。
“啊啊啊啊!!”
杰克死命咬着牙。
他试图靠着自己的力量将火焰推回去。
可他再壮实,始终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无法与理解不了的魔法对抗。
“咔——啪!”
随着最后的一道破碎声,魔法盾牌终于崩溃。
在杰克惊讶又不甘的眼神中,大火逐渐填充了他视野里的每一寸角落。
……直到一道冰蓝色的光芒在身前一闪而过。
“嘭!”
一声炸响,赛场顿时被一阵沙尘笼罩。
“咳咳——”
菲普斯烦躁的扇开眼前的沙尘,却见一名瘦高的黑衣人挡在了杰克面前。
只是一眼,菲普斯就确认自己不可能打得过他。
当沙尘稍微散去后,观众们也终于看清了场上的情况。
“比赛结束!杰克出界!菲普斯.萨佐恩获胜!”
主持比赛的学士赶忙宣布比赛结果。
“不算数不算数!骑士大赛怎么可以用魔法!这是犯规!!”
杜鲁尔气得要死,推开旁边几个看得傻眼的巡捕警就哇哇大喊。
不过好像根本就没人在意他说了些什么,也没人理他的话。
“哇哇哇!黑幕!黑幕!退钱!啊啊啊!!”
于是很快他就被几个回过神来的巡捕警给“请”了出去。
“……你是什么人?”
菲普斯不得不压制住怒意。
巨大的实力差距让他的头脑迅速冷静了下来。
瘦高的黑衣人回头看了一眼狼狈的杰克,他手臂的伤口深可见骨。
杰克被他这一瞧,反倒想起来自己胳膊上受了重创。
一下子就开始疼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都拧得有些扭曲。
顿时,那黑衣人周身的气压低了一度。
“老黑?”
杰克一边对着胳膊吹凉气,一边朝着那突然出现的黑衣人问道。
反应了半秒后又拿帝国语重复了一遍。
黑衣人点点头,随后从黑袍下抽出一把……一截树枝?
菲普斯眼角一颤。
“你要……”
话音未落,一股劲风顿时抽打在他的脸上。
他甚至没看清黑衣人的动作,脸上就已经留下了一道血痕。
“只是警告。”
黑衣人用帝国语低沉道。
菲普斯被那道冰冷的眼神震慑得浑身一颤。
下意识就想要凝聚魔力。
“……?”
手还没举起来,另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菲普斯身旁。
“少爷,公爵在府里等您回去呢。”
老管家的突然出现,让黑衣人也提起了一丝警惕。
萨佐恩家的这位老管家……竟然也是统帅级?
“皮耶夫!我赢了!是我赢了!”
菲普斯顿时又激动起来。
就好像父亲能通过老管家的耳目听到他的喜讯。
“但他只是个见习骑士,少爷。”
“您胜得如此狼狈,还违规使用魔法……”
老管家没有把话说完。
菲普斯呼吸一滞。
他忽然发现,所有的观众没有一个人在为他的胜利欢呼鼓掌。
他们的脸上只有冷漠,无言的旁观着这一场可笑的闹剧。
“不……不该是这样的!”
“我才是赢家!是我赢了啊!”
菲普斯抓狂的朝四周咆哮。
他不知道该记恨谁,可心头却如猫抓般难受。
“皮耶夫!我……”
菲普斯浑身颤抖,他刚想向老管家倾诉些什么。
老管家却迅速抬手,一记手刀就拍在他的后脑。
“抱歉,几位,萨佐恩退出骑士大赛。”
老管家一边扶住瘫软的菲普斯,一边向众人宣布道。
他朝着国王包厢微微颔首,随后朝着缓缓升起的大门走去。
老管家迎着甬道中冲出的全副武装的王城骑士们,逆行离开了角斗场。
“额,国王陛下,各位观众,鉴于菲普斯少爷退赛,那么本场比赛的胜者则……”
杰克刚有点兴奋劲,可老黑却捂住了他打算大叫的嘴。
“见习骑士,杰克,退赛。”
消失老半天的伊果教官突然出现在主持学士面前。
一同出现的还有本届大赛的夺冠热门,莫特城骑士团大团长——布鲁特。
“退……退赛?”
“这场比赛是菲普斯少爷赢了,承蒙菲普斯少爷手下留情才没有让他血溅三尺。”
布鲁特接话道。
相比较直来直去的伊果教官,布鲁特显然要更委婉圆滑。
他深知,像杰克这样没有背景也没有势力的无名骑士,如果真的在大赛里打败了菲普斯。
就算只是名义上打败,这也足以折辱公爵家的颜面。
等到菲普斯再回想起来的时候,必然会对杰克进行报复。
即便菲普斯没有下达命令,也总会有自作聪明的人将杰克作投名状。
“接下来的比赛杰克也没法参加,他还太稚嫩,能活下来也是侥幸。”
“等他伤好了,得让他狠狠加练!”
伊果教官嘴上凶巴巴的,其实心里还是非常满意杰克的表现。
等到那名学士懵懵懂懂宣布完菲普斯胜利。
伊果教官才凑到布鲁特身旁去低声道谢。
他本来打算去集卡伦家搬救兵给杰克撑撑腰,毕竟他一个骑士团新兵教官也没什么面子可言。
半路上却碰到了布鲁特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没想到这俩人也是来帮杰克的?这还真是太凑巧了!
“不必道谢,先生,我也只是受一位朋友委托才来尽一份绵薄之力。”
布鲁特微笑着朝伊果教官点点头。
“朋友……这小子还真有些本事啊!连莫特城的大团长也能傍上!”
伊果教官不禁对杰克的交际圈感兴趣起来。
布鲁特笑了笑,也没有继续再透露更多。
其实他也是临时才得到消息来这里帮个忙的。
半小时前,克里特拿着一封信件急急忙忙找到他。
是索莉娅小姐的信,大致内容就是杰克正在王国角斗场比赛。
克里特前辈不方便暴露身份,所以只能请他来帮衬一下。
反正也不亏什么,还能赚到一点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场中,杰克紧张兮兮的看着周围的骑士们。
他还想解释什么,比如老黑只是找不到路之类的。
没想到下一秒,克里特直接原地起跳,嗖的一下就跳上了观众台。
随后三两下就跳出了角斗场没了影,留下众骑士满脸懵逼。
“……”
“……啊哈哈。”
国王包厢里,国王强颜欢笑着。
他的身边坐着奥斯奇和温迪克两位王子,而帝国皇帝的亲哥哥布里耶就坐在另一边。
自从帝国使团入城后,苏黎加内老是爆发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
每次都在关键时候闹些事,老国王感觉这张老脸都要挂不住了。
老子屁股下面的这座城市治安有这么烂?
“哇!王城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单纯的温迪克望着那黑衣人跳走的背影兴奋道。
“嗯!哥哥说得没错!”
温米尔公主也赶忙附和。
只有在二哥面前,倔强的温米尔才会表现得像一只傻兔子一样。
“……”
老国王顿时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裂开来。
要不是有帝国的客人在这里,他早就把温米尔轰出去了。
奥斯奇殿下默默看着两兄妹相互玩笑着。
眼神不自觉眯起。
若非他的人亲耳听到几位公主的交谈。
恐怕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温米尔会支持温迪克那个废物夺王位的。
‘真是我的好弟弟好妹妹啊,竟然敢撺掇其他人来抢我的东西。’
而一直没有说话的布里耶此刻也只是满眼阴翳。
他只有一个弟弟。
而那个弟弟正站在钶林铎尔的城头,肆意屠杀着先皇留下的忠臣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兄弟成为了现在的样子呢……
明明他可以用更温和的手段……
可一切都晚了。
王国角斗场大门外,早被搜了个一干二净的杰克被粗暴的推出了门。
他们只是替杰克简单处理了一下手臂的伤口,便不再管他。
杰克站在门外,有些茫然。
老黑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连菲普斯也会怕他?
还有那面冰蓝色的盾牌……是谁在救他?
“嘿!杰克!你没事吧!”
杜鲁尔突然冒了出来。
一杯凉冰冰的液体饮料被贴在杰克的脸上。
“啊,谢谢。”
“谢什么!我还得谢谢你让我小赚一笔嘞!”
杜鲁尔挤眉弄眼的笑着,有意无意的还向杰克展示了一下兜里一大把亮闪闪的硬币。
“我带你去教会!这点小伤包治好的哦!”
“……嗯,好。”
杰克也不拒绝,闷着头就往大街上走。
“诶!等等!急什么!咱现在是有钱人啊!坐马车绰绰有余!”
杜鲁尔拦了辆马车,让车夫拉他们去东城。
“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嘿嘿!”
杜鲁尔依然笑得很开心。
杰克也被他这笑容所感染,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谢了。”
“哎呀,都跟你讲了谢个屁!”
马车渐行渐远,只余下两人放松的笑声在车旁回荡。
车窗飘下几张小小的票据——
票据上,赫然勾选着杰克的名字。
因为,他本就没有押注菲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