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乔开始打量龙王。尽管有技艺高超的技师帮他收拾,但年龄毕竟还摆在那儿,他也许比乔老了二十岁,脸上的肌肉像是勉强缝在一起的。不过,他的言行举止还是拥有勃然活力,这点和乔一样,也就是一个人对他所生活的世界拥有生杀大权的那种气度。
乔从思考中回过神,因为显然,中间人要进行他的开场白了。老人左右指点,“龙王,乔,请允许我用简单的称谓称呼你们。”他说,“你们要知道,我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了。我不管你们之前都对对方做了什么,结下了多大的冤仇;也不是要听你们算账的。今天你们坐在这儿,关键是我坐在这儿,就是要你们确定已经放下了之前的仇恨。对吗?”
龙王和乔点头。
老人点了点头。“要我说,你们之前的屠戮毫无意义。你们的手下也许的确是战术大师,战果辉煌。不过当时,或者说,从来,我们都更需要那些真正有战略天赋的人。杀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想想,这不就是你们今天还要坐在这里,而我也要拖着这副老朽的身体赶过来的原因吗?来之前,我派我的人来这里打探过情况。听到原委后,我愣了好一阵,因为起因简直太可笑了,过程也是,结果也一样。我好久没见过事情按这么发展了,也许一辈子也没见过几次。但是,我并不是说谁都没有错,相反,我认为,”老人转向乔,用手指着他说,“错先在你。”
乔没露出反感的表情,也没插话,而只是点着头,表现出了最大的尊重。
“没有不通知对方就直接打破对方在其地盘上设置的规则一说,这是不礼貌而且毫无原则的冒犯。设想一下如果是你自己遭到了这样的冒犯,不会生气吗?”
“我也会很生气的,先生。”乔轻声说。
“当然。”老人敲了敲扶手。“但即使如此,龙王仍展示出了他最大的耐心,他派人去讲道理,不是吗?我的‘唐’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讲道理,因为他知道没有一个理智的聪明人是不会被道理说服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他肯定已经不理智了。”
“龙王,我……”乔没忍住想插话,但被中间的一只手制止住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先听我说完。”中间人说,“结果呢?你却用冰冷血腥的手段招呼人家,然后,又是冲突,又是陷阱,你倒是没少耍手段,小子。”
乔也是很久没听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了,尴尬又有趣地笑了笑。
“接着说你,龙王。”中间人将头缓慢转向另一边。“你的初衷是好的,但也许是你命令下达的不够明确,或者说,更可能是你的手下私自误读了你的命令。哪里有带着那么多危险武器去找人家谈判的道理呢?而且据说当时说的话也非常嚣张,就好像他们自己是王爷一样。哪里有这么瞧不起人的道理呢?之后还派人偷袭人家,这还不算什么,还惊动了警察?我必须说,这是个大错误,龙王。”
中间人摇着头。“我们不要轻易和警察来往,你可以和他们搞好关系,但不能找他们办事。他们比想象中要狡猾得多,两面三刀,会算计,会突袭。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会跟你讲什么道上的规矩。他们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法律,而那些和我们是水火不容的。
“你们运气不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没伤到一个警察。如果有,今天就用不着我来收场了……”他顿了顿,喝了口热茶,接着说,“这,就是为何建立仇恨。但要是人们放弃全部理性,死揪住怨恨不放,这个世界会成什么样子?那简直比地狱还不如,不是吗?”
龙王和乔都是耐心的好听众。按某本书中的话来说,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拒绝普通人乐意遵守的社会制约,拒绝轻易服从他人的命令。除非他们自己想,否则也不会向任何人或势力屈服。他们用自己的手段守护自己的意志。只有死神和最符合逻辑的道理能动摇他们的观念……
眼前老人的话,如果抛开其他,绝对是拥有说服力的。双方拼杀殆尽,也都损伤颇多,听了谁都会软下心肠,反思自己的错误。当然,如果他们是真的想要和平的话。
……
小豪的身体已经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完全恢复过来了,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有无尽的力气。他走过昏暗的甬道,在无数的牢房和隔间中搜寻。半路上,他甚至看到了之前龙王曾经用水刑虐待他和小偷的房间——那些工具甚至都还在,他忍住愤怒和恶心继续往前走。
在走过两排虚闪的白炽灯后,他小心探出拐角,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一个看门的牢头。这个牢头几乎和他在鑫哥那里见到的看门人一模一样,不禁想,是不是某些工作会渐渐地同化一个人。
牢头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里,一边用牙签剔着牙缝,一边玩着手机。肥硕的屁股一看就是平时连半步都懒得走,粗粗的手指只会用来鞭打犯人,细细尖尖的眼睛只能看到利益和权利,猪一样的脑袋只懂得盘算如何捞取油水和好处。此时他坐在离牢狱远远的拐角,生怕还有什么意外会波及到他。
不过是谁都无所谓了。小豪侧身,拿出藏在裤腿中的匕首套。这是乔送给他的‘礼物’,里面的匕首利刃带着剧毒,他说只要擦破一个小伤口,就可以在十几秒内让一个人瘫痪麻痹。不过一开始,小豪并不想要。
乔笑他天真。“你想不伤害任何人就救走那个女孩?那不是你死,就是她死。”
现在,他认为乔说的没错,肯定会有人受伤,但如果说必须有人受伤,绝对不能是小偷。于是,男孩握紧了匕首,悄悄潜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