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宋平清出现在庵堂门外时,吴启明都麻了。
做他们这行的,最基本的一条生存准则就是眼明心亮,审时度势。
谁不知道镇国公世女变成了准太女妃,还是皇太女在皇帝面前求娶的人?
这还没成婚,居然会出现在他们这样的地界。
“太女妃不可啊。”吴启明身着素衣,泫然欲泣,可怜模样尽显,“我们小男子讨生活也不容易,您今日来,太女明天就能抄了我这片地啊。”
一句话连唱带哭,把那可怜无依的腔调拿捏得淋漓尽致。
结果那“这片地啊~”的尾音还没落,宋平清胳膊一伸,从马车上又扶下来了一位金尊玉贵的主。
慕容雪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大步往里走去:“孤竟不知随便一个鸨父竟然也敢在背后如此编排孤,掌嘴。”
眼瞅着面露凶恶的侍卫们就要来拉他,吴启明又演上了。
哭天抢地,直呼:“太女啊,您可以杖责奴家,但不能打脸砸了奴家的饭碗啊~”
“那就打十棍吧。”
开口的是宋平清。
慕容雪瞥她一眼,显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插上这么一嘴。
但作为自己的准太女妃,慕容雪还不至于在人前驳了宋平清的面子。
见两侧侍卫左右为难,慕容雪便道:“听太女妃的。”
“打完拎进来。”
宋平清带着慕容雪往庵堂内进:“还没成亲呢,就开始喊太女妃了?”
边走边调笑:“那等成亲之后,殿下准备喊我什么?”
办案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调情?
慕容雪瞪她一眼:“你给孤收敛点!”
宋平清冲她露出一个名为“我就知道你会害羞”的笑容。
然而很快慕容雪就笑不出来了。
她亲自指定求了母皇赐婚的未来皇太女妃在进入了这座庵堂之后,竟然是轻车熟路。
宋平清领着慕容雪左转右转,又穿过两道门,清净的庵堂便成了一个精巧雅致的后花园。
进了间显然是办事用的书房,很快就有清丽出尘,身着浅粉色纱衣,衣襟微敞,腹肌若隐若现的美男进来奉茶。
慕容雪黑着脸挥退了这些人,端着茶水盯着宋平清:“宋世女真是好享受啊,这样熟门熟路,看来是没少来这样的地方。”
“刚才还喊我太子妃,这会儿又变成宋世女了,真让我伤心。”宋平清也不急,只从旁边的书架上取出一本册子。
“水至清则无鱼,世家高门都有一些自己的消息渠道。这清风庵就是镇国公府探听消息的渠道。”
“我从十六岁开始接手这里,如今已经有四年了,殿下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尽可以问他。”
宋平清口中的“他”就是刚刚挨完打,被侍卫们架进来的吴启明。
怪不得刚才宋平清会开口“求情”,原来这人就是她的下属。
慕容雪黑着脸,盯着吴启明,语气不耐烦:“自己说!”
吴启明懵了。
这也没给题目啊,让他说什么?
惶恐不安下,他的目光就开始往宋平清那里飘。
“说说最近京城少男失踪的事。”宋平清一向温和,在慕容雪身边坐下,“知道的,事无巨细全说了。”
板子挨在屁股上,嘴巴也跟着长了记性,吴启明略做思考:“目前听说过的最早的少男失踪案发生在五年前。”
这么久?
慕容雪轻扣桌面的手指顿住,眼神晦暗不明。
吴启明跪坐在地上,自顾自地往下说:“消息是从刑狱司那边传出来的,不会有假。早些年每年不过两三个人,对于整个京城而言少两人不是什么稀罕事,便没有往下查。”
“直到去年腊月至今,不过四五个月的时间能查到的就已经有七八个少男失踪,随后就连闻尚书家的长公子也失踪了,这才引起重视。”
“能查到的七八个。”慕容雪重复了一遍。
“是,能查到的七八个。”吴启明垂眸不敢直视慕容雪,“或许还有未报案的人家。”
“刑狱司中,传出消息的人还是沈辞吗?”宋平清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吴启明回答得很快:“是。”
见慕容雪疑惑的目光看过来,宋平清道:“是刑狱司内目前唯一一个男仵作,前几年初到京城时在路上被无赖拦住调戏,我帮过一把。”
后来这人被送进刑狱司干活,也成了镇国公府的消息提供者之一。
因为是唯一一个男仵作,宋平清的印象便深刻了一些。
“你说的这些都是好查到的,说点不好查到的。”宋平清的指尖碰了碰茶杯,感觉里面的茶水已经有些凉了,便起身取了小炉,亲手泡茶。
“这些失踪的少男在各自家中的处境并不好。”
吴启明有些狼狈地爬起身,在书架上翻找片刻,取下来了一本册子,双手捧到慕容雪面前。
“闻尚书家的公子也不例外,其父因为无法让妻主诞下女儿而被降夫为侍,连带着两个公子也都备受磋磨。”
慕容雪伸手接过,便开始翻看手中的册子。
里面或多或少记录着那些少男失踪前在家时的处境。
字里行间都用鲜血写着吃人二字。
吴启明把该给的东西给完,突然又说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七年前,江湖上突然多出了一个名为百花门的江湖门派,百花门只招收男弟子,门主姓顾。”
“顾门主是西北巨贾顾家的长子,天资聪颖。因为不满父母重视幼妹,七年前叛离家族。”
宋平清听了便觉得有趣,坐直身子:“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失踪的少年未必是被卖入了不可见人的去处,而是有可能投入了这个百花门?”
吴启明不敢把话说死,只道:“百花门弟子最近在京城极为活跃。”
见宋平清起身要走,吴启明突然膝行两步:“太女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