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闻言,立时脸色大变。
他一把扯过纸张,狠狠撕碎后扬到那人脸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瑶儿夫妻情深,怎么就是拖累了?”
“我知道,定是你们王家落井下石,见沈氏一族落难了,就故意来羞辱我们,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那方脸男人也不是啥好脾气,闻言,立马揪住沈二的衣领子,愤怒道:
“我家瑶儿自打嫁进沈家,为你生儿育女、伺候公婆,六年来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而你呢?你又是怎么对她的?”
沈时尔吓得使劲儿往后仰,听到这话,眼神有些闪躲,却还是嘴硬道:
“我,我怎么了?哪月初一、十五不是宿在她那里的。”
“男人嘛,三妻四妾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无论如何,我不还是给了她正室应有的体面。”
“所以,这就是你一房房小妾抬进门的原因?”陈旭插嘴道。
他原本没想听的,可谁让这牢房里四处都是栅栏隔着,哪怕不听,那声音还是往他耳朵里钻。
索性,他就拉着自家新出炉的夫郎蹲在不远处,人手一把瓜子嗑的起劲儿。
沈时尔羞恼极了,面色通红的大喊道:
“怎么哪都有你,我们家的私事关你什么事?”
陈旭盘腿坐在地上,一脸正气道:
“路见不平人人踩,你这花心大萝卜整天寻花问柳,对待妻子不忠,对儿女不慈,居然还有脸生气?”
“我要是你,早就羞得一头撞死了事。你要还是个爷们就赶紧签字,夫妻一场,干脆点放人一条生路罢。”
“说的好!”
那男人大声喝彩,感激的看了眼陈旭,趁机掐住沈二脖子,低声威胁: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以为自己是侍郎家的公子爷呢?如今的你,还不如街边的一个乞丐,老子捏死你,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罢,他嫌恶地推开人,将手往衣摆处擦了擦,似是早有准备,又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重新递对方跟前。
“赶紧签字。”
“休想!”
沈二大怒,又是一把撕掉纸张。
“有本事你就弄死我,让王瑶顶着谋杀亲夫的名头回娘家去吧。”
“我看到那时,你们王家还有啥脸面见人。”
“你,沈时尔,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男人愤怒的揪着他的衣领,低声道:
“你明知道此去一路瑶儿会遭遇什么,如今她能有办法离开,为何就不能放她回娘家?”
男人缓了缓语气,商量道: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为方才的话道歉,另外再出五百两银子,并还给你家打点好路上的衣食问题。”
沈时尔一听,原本拒绝的话倒是咽了下去。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沈大老爷,见对方闭着眼,下巴却微微动了动,当下心中了然。
于是,他对男人说道:“想让我签字可以,但我只会给王瑶一张休书。你若是想要和离书,那就再加一千两银子。”
男人闻言,后悔方才没一拳头打在他脸上,抓在栅栏上的手青筋暴起:
“沈时尔,你别欺人太甚。”
沈二却不理会对方,只沉着脸退回墙角里。
那男人在过道上气得来回踱步,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他爹不过是正六品侍读,每月的俸禄也就只够养活一家老小,这回带的五百两银子,还是他娘和媳妇从嫁妆里凑出来的。
一旁,陈旭看这王家确实是疼爱女儿,倒也有心帮人一把,于是他将手里的瓜子往袖中一塞,拍拍手,起身喊住那男人道:
“这位王家大哥,既然他不答应,你要不就回去算了。”
“一个已经外嫁的妹子而已,又不是你女儿,哪值得你费这么多钱。”
男人听到陈旭的话,面色隐隐泛黑,正要怒骂出声,却见陈旭冲他悄悄眨了眨眼。
脑中念头直转,唉声叹气道:
“我也没办法,家中父母心疼女儿,我这做儿子的也只能到这儿跑一趟。”
陈旭见他这么上道,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故意大声道:
“哎,王大哥你糊涂啊,这年头谁家要是有个被休弃回去的妹子,家里那些还没出嫁的女孩,以后的婚事可就难咯。”
“我看你还是别管了,反正今儿个来一趟,也算是给你爹有了交代。”
江攸白愣愣的看着陈旭,依照这两天对这人的了解,对方可不像是会出这种馊主意的人。
他眼珠子一转,立马回过味儿,也凑上去搭腔道:
“我夫君说的没错,这位大哥,你要不就回去吧,这年头别说是被休弃了,哪怕是和离回娘家,恐怕也只能绞了头发,去庵里青灯古佛一辈子。”
“既然横竖都是这般糟糕,你倒不如当作没有这个妹子,毕竟,你也得为家里还没出嫁的女孩和哥儿考虑考虑啊。”
王家大哥像是被两人说通了,他面上纠结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眼往这边偷看的沈二等人,干脆一甩袖子扭头就要走。
“等等,你别走。”
沈二没沉住气,当下扯开沈大老爷的手,踉跄着趴到栅栏前,伸手去扯王家大哥。
“我说大舅兄,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过是旁人胡说八道几句,你就真撇下你妹子回去啦?”
“我又没说不给你签字,咱们再商量一下,也许事情就成了呢?”
“唉,你拉着我作甚?”
王家大哥被对方抓住衣摆,倒是没走成,他只拧着眉头,一脸“无奈”道:
“不是我想听他们的话,实在是出不起你要的价格,与其倾家荡产凑钱把妹子领回去,还不如让她陪着你去流放算了。”
“唉,我王家就当没她这么个人。”
“什么叫陪我去流放?王兴业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沈二满脸愤怒,好似角色对调一般,面红耳赤的怒吼道:
“她可是你亲妹子,你难道不清楚被流放的女眷,她们在路上会遭遇什么不幸的事吗?”
王家大哥心底乐开花,面上还是愁眉苦脸道: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实在是没那么多钱啊。”
沈二顿住,嘴巴嗫喏好一会儿都没开口。
倒是身后的沈大老爷被大儿子扶着过来,开口道:
“六百两银子,再加五百斤粮食,一车外敷内用的常见药材,以及二十件御寒的衣物。
王家若是能出得起这价格,我就让时尔签字,否则,就让王瑶同沈家一起流放。”
沈时尔还要开口,被他爹一瞪眼,立马就闭上嘴。
方脸男人心底为难,他下意识看向隔壁的陈旭,却见对方一摊手,把头撇向其他地方。
他顿了顿,还是开口道:
“今日我到牢房来见你们,本就是冒了巨大的风险,你们被判流放已经是圣上开恩,这会儿谁还敢同你们扯上关系的?”
“五百斤粮食和一车药材实在是太显眼了,我只能出一百斤粮食,另外再给你们准备一袋药材。”
沈大老爷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头首肯。
王兴业长松了口气,立马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过去。
陈旭见对方目的达成,心底倒也替他们兄妹俩开心。
又想到自己手里的两张借据,正打算过去把银票截留过来一部分,脑中却忽的响起一道铃铛声。
他脚步一顿,闭眼“看向”玉珠内部,却见中间那朵金莲,此刻正微微闪烁起一道道亮光。
光芒流淌在花瓣上,使得花瓣整体呈浅金色。
突然,原本只有十片花瓣的金莲,这会儿又从里面长出一片略小一圈的花瓣。
这一片花瓣顶端位置,还坠着一颗米粒大的水珠。
陈旭心神一动,魂体下意识碰触水珠,脑中嗡的一声炸响,水珠瞬间融化进他的身体之内。
刹那间,陈旭只觉自己像是泡了个桑拿,身心由内到外都被洗涤过似的,整个人都神采奕奕,就连原本还有些红肿的脸庞,此刻都恢复了原样。
幸好牢房光线暗淡,陈旭赶紧弯腰在地上抹了一把土,使劲朝脸上涂抹,这才没被人察觉不对劲。
而脑海内,他也总算是知道这金莲的一个妙用了。
他喃喃自语道:“原来这就是功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