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夏柠身着米色的羽绒服,带着素色的帽子,背着单肩包出现在了门口。
抬眸的瞬间,视线与鹿锦初四目相对,一时间脑子有些空白。
明显沉默了几秒,夏柠微微张嘴,下意识将自己手里拿着的病历放在了身后。
“鹿……鹿律师!”
夏柠出口的声音有些遮掩,视线微微垂了下来。
鹿锦初站在原地,微微侧头,视线定格在夏柠刻意藏在背后的病历上。
停顿了几秒,鹿锦初抬手轻抚着鼻梁上的眼镜,微微侧过了身子。
对于鹿锦初的沉默,夏柠心里有些庆幸。
她轻抿着嘴唇,低头越过了鹿锦初朝着谢琛走去。
走到了谢琛的面前,夏柠露出了微笑。
“谢医生,我来复查。”
谢琛示意夏柠坐在椅子上,抬头望向了鹿锦初。
“锦初,麻烦把门关上。”
鹿锦初眉头紧紧蹙起,伸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复诊进行了大约半个小时,夏柠微微松了口气走出了诊室。
快步穿过大厅,来到了诊所门口。
清丽的视线缓缓抬起,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四周很安静,除了天空飘下的白雪,并没有看见那个夏柠熟悉的身影。
夏柠抿了抿唇,内心有些纠结。
明明自己是那么排斥鹿锦初知道自己的病情,但是为什么内心还是有一丝期待呢。
一阵凛冽的寒风袭来,吹动了一旁银装素裹的树木。
积雪从树上落了下来,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夏柠下意识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利索地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套带上,匆匆走向了路边。
今天舒溪染去了疗养院,她必须自己打车回去。
与此同时,诊所大楼一侧的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内。
鹿锦初锐利的视线,一直随着前面那个娇小的身影移动。
一个星期不见,思念泛滥成灾。
让一向沉着冷静的鹿大律师,变成了一个极度暴躁的人。
但是就在刚才再次见到夏柠的那一刻,那颗暴躁的心瞬间变得平和与安宁。
鹿锦初双手抱胸坐在了驾驶座上,一脸平静地看着夏柠在路边焦急的等车。
冰天雪地,她时不时的移动着双脚,试图赶走身上的寒冷。
刚才他已经给谢琛打电话,询问过夏柠的状况。
但是被谢琛以不便透露病人的隐私为由拒绝了。
因为见到夏柠而像吃了一颗定心丸的鹿锦初,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说了谢谢礼貌地挂了电话。
鹿锦初双手缓缓放在方向盘上,望着夏柠的目光越来越炙热。
还是算了,低个头吧,低个头又不会死。
如果再这样内耗下去,说不定才会要了他的命。
思及此,鹿锦初一脚油门,直接将劳斯莱斯刹在了夏柠的面前。
黑色车窗缓缓放下,夏柠那张被寒风吹得有些绯红的小脸,赫然出现在了鹿锦初的面前。
凛冽的寒风通过车窗灌了进来,原本温暖的车内温度骤然降下。
鹿锦初望着夏柠有些微微颤抖的身子,内心升起一抹心疼,声音温柔。
“柠柠,上车。”
寒风中夏视的线触及到鹿锦初的那一刻,心脏仿佛被猛地揪住。
回过神来后,夏柠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身子有些微微僵硬。
“不用了鹿律师,我已经打好车了。”
夏柠脸上挤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扬起了自己的手机在鹿锦初面前晃了晃。
鹅毛大雪依旧从天空缓缓飘落,夏柠的帽子上落满了白色的雪花。
鹿锦初寒眸微微眯起,面对夏柠刻意的疏离,鹿锦初内心的烦躁感瞬间飙升。
他无奈地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深深呼出一口气后,伸手打开了车门。
大长腿快速地绕过了车头,来到了夏柠的面前。
夏柠明显有些慌乱,立马出声拒绝着。
“鹿律师,我真的可以自己回去,车马上来了。”
“不是还没来吗?就不能取消了?”
话落,鹿锦初伸出了宽厚的手掌,一把抓住了夏柠的胳膊。
“你想冻死在路边吗?”
鹿锦初将夏柠拉到了副驾驶,伸手拉开了车门,毫不犹豫将夏柠塞进去。
砰~
车门狠狠关闭的声音,把车内还在挣扎的夏柠震得心尖儿一颤。
夏柠双手捂着胸口,目光随着车外的鹿锦初移动。
直到驾驶座车门被打开,夏柠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夏柠轻咬着嘴唇,他这是生气了吗?
鹿锦初关上了驾驶座的车门,随手将车窗升了上去。
材质上好的玻璃隔绝了窗外的天寒地冻,车内的温度瞬间温暖如春。
夏柠娇嫩的脸庞在寒风中吹得有些冰冷,此刻碰到了热气更是浮现了一抹别样的红晕。
鹿锦初朝着夏柠俯过了身子,伸手拉下了安全带帮她系上。
两人的距离很近,鹿锦初的视线瞥见了夏柠有些微红的脸。
此时的夏柠的身子有些僵硬,眼神里有了明显的惊恐。
鹿锦初唇角微微勾起,自嘲般的出口。
“夏大小姐放心,我可不敢再欺负你,脸还没完全好呢。”
鹿锦初伸手将夏柠帽子上残留的雪花轻轻拍掉,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脸,样子很无辜。
夏柠抬眸扫过了鹿锦初的侧脸,仔细看还是可以看见一条指甲划痕,那是她的杰作。
“对不起!”
夏柠微微垂下了眸子,她也不想伤他,只是当时太恐惧了。
鹿锦初垂眼睨着近在咫尺的夏柠,一股生理性的冲动又窜了上来。
鹿锦初喉结滚动,这几天压抑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就要喷涌而出。
坐在副驾驶身子移动不了半分的夏柠,感受着鹿锦初呼出的灼热气息。
一股熟悉的危险感觉扑面而来,惊恐再次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猛地抬手,搭在了鹿锦初的肩膀,用力猛地的一推。
鹿锦初的身子被微微推开,眼底的情欲消散了几分。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鹿锦初缓缓坐回了驾驶座。
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双手握紧了方向盘,声音有些暗哑。
“夏柠,一个男人在自己爱的女人的面前,难免会有把持不住的时候,这正好代表了我是一个正常男人。”
夏柠微微低下了头,藏在手套里的手指紧紧握住,声音带着遗憾。
“鹿律师,我知道你是正常人,但是我不正常,我们已经分手了。”
鹿锦初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锐利的视线扫向了夏柠。
“你怎么不正常了?对了,你为什么来看谢琛?”
面对着鹿锦初问出的这两个,自己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夏柠似乎有些懊恼。
“鹿律师,我们已经分手了,这是我的隐私。”
夏柠的视线透过挡风玻璃看向了前方,一辆出租车正好缓缓停下。
“鹿律师,谢谢你,我的车来了。”
话落,夏柠立马伸手去拉车门,只是试了几次,车门依旧没有被拉开。
“鹿律师,我要下车。”
夏柠转向了鹿锦初,又看了看外面的出租车,脸上染上了焦急。
鹿锦初依旧坐在驾驶座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打开车门的意思。
夏柠的手机这个时候响起,应该是出租车司机打来的。
“喂,不好意思师傅。。。”
夏柠的话才说到一半,手机就被一只大手抢走。
“这单取消了。”
鹿锦初冷冷丢下了几个字,狠狠地挂掉了电话,眉宇间都是不悦。
夏柠有些气急败坏,伸手拍打着车窗。
“鹿锦初,你开门啊。”
鹿锦初扭头,夏柠因为气愤而沸腾的脸让他心里升起一股怜悯,眉眼间的不悦慢慢淡了下去。
“不要费力气了,等下手该疼了。”
夏柠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辆出租车缓缓驶离她的视线。
她有些不悦的长舒了口气,咬着嘴唇将脸偏向了一边。
鹿锦初微微勾唇,忍不住伸手轻抚着夏柠的帽子,声音宠溺。
“回家吗?我送你。”
见夏柠依旧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将身子又往一侧偏了偏。
没有得到回应,鹿锦初不恼反笑。
他缓缓启动了车子,朝着夏柠的房子开去。
经过了一个小时的车程,黑色的劳斯莱斯稳稳地停在了夏柠家的楼下。
这是舒溪染为夏柠买的房子,地段不错,小区安保更是没得说。
经过了路上一个小时的调整,夏柠的心情也已经平复。
面对身旁让自己有些压迫感的鹿锦初,夏柠温柔出声。
“谢谢你,鹿律师,我先回家了。”
“看着你进去我再走。”
鹿锦初伸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声音宠溺。
夏柠有些拘谨的咬着唇,伸手打开了车门。
在鹿锦初那道炙热目光的注视下,缓缓走向了小区大门。
鹿锦初点燃了一根烟,在车里坐了很久。
寒风透过打开的车窗鱼贯而入,吹乱了鹿锦初一丝不苟的秀发。
但是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只是目光注视着前方,嘴里吐出的烟雾瞬间被寒风割裂。
夏柠对他的抗拒他明显感受到了,这不是一般的害怕,而是一种深深的恐惧。
再加上他与夏柠在心理诊所的相遇,鹿锦初那么聪明的脑袋,应该也想到了。
他缓缓垂下了眸子,伸手拿起了手机。
被寒风吹得有些麻木的手指,缓慢地编辑着一条信息。
【夏柠,我们再试一次,我答应不碰你。】
回到家洗漱完,仍旧没有丝毫睡意的夏柠拿着手机,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有些颤抖的眸子紧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醒目的字眼发呆。
幡然醒悟过来,夏柠扔掉了自己手里的手机,抱着被子身子蜷缩到了床头。
【夏柠我们有谈过吗?我鹿锦初有说过喜欢你吗?】
【 看厌了无趣的,还不能找些有趣的?】
夏柠的脑海里萦绕着那天鹿锦初对她放过的狠话。
她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眼睛里蒙着一层明显的水雾。
鹿锦初平时多么高傲,多么养尊处优的人啊,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为什么要纠缠一个像她这样无聊又无趣的人呢,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稳了稳情绪,夏柠缓缓放下了抱着脑袋的手。
将手机拿起,退出了社交软件。
没有回复,也不需要回复。
因为夏柠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回复就代表着拒绝。
信息发出去良久,手机的屏幕一直没有亮起。
车内的鹿锦初忍不住扭头,看向了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嘴角不禁自嘲的勾起,这个女人多狠,连做做样子都不会。
无奈地收回了视线,将手里的烟掐灭,启动了车子,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车窗依旧没有升上去,凛冽的寒风在鹿锦初耳边呼啸。
道路两旁堆积着厚厚的白雪,仿佛这黑夜也一起被照亮。
鹿锦初有些烦躁的解开了几颗衬衫的扣子,似乎刺骨的寒风都不能将他内心的烦闷压下。
黑色的劳斯莱斯在夜里一路狂飙,最终刹在了霍淮北的酒吧门口。
鹿锦初样子有些狼狈,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锦初,你这是?”
到了顶层专属卡座,霍淮北见到此刻的鹿锦初不禁瞪大了眼睛。
“给我拿几瓶最烈的酒。”
鹿锦初将车钥匙往茶几上一丢,整个身子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霍淮北立马命人拿来了一瓶洋酒,他伸手接过走到了鹿锦初身边。
“一瓶?这么抠?又不是不付钱。”
鹿锦初看着那瓶孤零零的洋酒瓶,内心更加烦闷,看不起谁呢?
霍淮北不紧不慢的打开了酒瓶,将鹿锦初面前的雕花玻璃杯斟满。
“酒喝多了伤身,差不多就得了。”
鹿锦初有些恼,直接朝着霍淮北开怼。
“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
霍淮北有些无奈的轻拍着鹿锦初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安慰。
“我早说了,智者不入爱河!”
鹿锦初有些恍惚,眼前又浮现了夏柠那张白皙的无辜的脸。
他伸手端起了面前那杯烈酒,仰头将所有的液体灌入了自己的口中。
辛辣的液体入喉,脑子却更加清醒。
鹿锦初望着手中空空的杯子,声音有些哽咽。
“你说的对,智者不入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