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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

听到这个时间,路明非都忍不住暗暗咋舌。

“看吧,没有人会觉得老家伙这个要求不离谱,甚至就连老家伙自己都这么觉得。”楚天骄翻了个白眼,“所以老家伙看我的表情不对,立马改口,说只需要半年,半年就行了,不论成功与否他都愿意把他的一切献给我,不论是‘yamal’号和他的财富,还是他手下那些漂亮的女孩们,甚至是他的生命……”

“这老东西还真病得不轻。”就连芬格尔都觉得这老家伙性格委实太磨人了。

“我当然还是没答应,只见老家伙忽然把手里的酒瓶子往桌上一砸,他抄着尖锐的瓶身气势汹汹的,看那架势我还以为他要找我拼命,谁知道老家伙把尖锐的部分对准他自己的喉咙,说我再不答应他他就去死。”楚天骄叹了口气说,“老家伙泪流满面,如丧考批地和我说他真的别无选择,一个月,只需要我在这条船上待一个月,如果这一个月找不到复活稀特簕的方法,他会亲自送我下船,如果运气好找到了办法,不论成功与否我都是他的恩人,他会把他知道的所有东西和我共享,他会告诉我稀特簕在南极大本营的坐标,会告诉我稀特簕藏在世界各地宝藏的线索,会把最珍贵的稀特簕的笔记送给我……”

听到这里众人忍不住有点唏嘘,就连路明非都有些忍不住可怜这个老家伙了,说实话,他听到文森特年轻时候的遭遇觉得莫名有些熟悉,似乎他记忆中也认识某个和文森特有着类似经历的人……后来路明非想起来了,那个人就是赫尔佐格。

年轻的赫尔佐格是德国生物研究院中最年轻的首席科学家,他有庞大的野心和志向,后来结识了邦达列夫少校,杀死邦达列夫后得到了后者的笔记,按照邦达列夫的计划窃取“神”的力量;而文森特年轻时也是德国内卒军队中有志向有抱负的年轻人,他想辅佐元首建立一个伟大而强悍的帝国,在内卒瓦解后得到了稀特簕的笔记,按照稀特簕的笔记试图找到“永生之地”,倚靠“神”的力量复活元首。

他们在同一个国家出生,年纪相仿,都曾在寒冷的北极圈生活,拥有同样固执极端的性格,都继承了某个伟人的野心……而两者不一样的是,赫尔佐格自己就是个野心家,他不相信任何人,是个完美的自我主义者,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任何人,最后被自己的野心给反噬,而文森特他几乎没有私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元首与帝国,他对稀特簕绝对忠诚,为了复活稀特簕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他的野心同时也是他的信仰。

就是这么两个相似却又相反的人,路明非对他们的感受完全不同,赫尔佐格就像一只是令人深痛恶寒的老鼠,他狡诈、暴虐并且邪恶……文森特的性格里忽然也有狡诈、暴虐甚至邪恶的成分,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这老家伙也坏的有限,他就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哪怕他已经老的快要死了,但他一直沉浸在小时候的幻梦里,执拗的、孩子气的不愿醒来,愚昧的可怜,又笨拙的可爱。

“所以你最后答应他了么?”楚子航对楚天骄问。

“当然……没有。”楚天骄摇了摇头,“尽管文森特对我开出的条件诚意真的很够了,我也看得出来他真的对我再没有隐瞒,但正是因为这样,我就更没有答应他的必要了。”

“我和文森特没有交情,如果站在商人的立场思考,对方已经把所有的筹码都摆在你的面前,这说明他已经黔驴技穷、走投无路了,和走投无路的家伙合作是很危险的,如果站在经验丰富的探员的立场思考,文森特这个人已经不够神秘了,他的身上没有什么值得我探究和深挖的地方。”楚天骄解释说,“诚然他的诚意还蛮让我感动的,我可以陪他喝两杯酒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你真是不容易,之后再接再厉,你心目中伟大的新生帝国指日可待……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因为他的价值也就仅此而已。”

楚子航点点头,对于楚天骄这个回答其实也在他意料之中,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很多事情不是你足够努力、展现出足够的诚意、付出足够的代价,就一定能得到相应的回报……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现实且冷酷。

“我离开的时候,文森特就呆坐在他的椅子上,满脸的呆滞,就像被抽干了灵魂,他身后被我杀死的荷官的身体还吊在那里,血应该已经流干了。”楚天骄说,“出门之前我不知道为什么,扭头看了眼那口黑色的棺材,棺材里的稀特簕……准确来说是稀特簕的木乃伊还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很奇怪的是,我的脑子里居然冒出‘也许他真的有可能再次睁开眼’的错觉,我赶紧甩甩头,心说莫不是不知不觉被文森特那老家伙洗了脑。”

“萨沙和我一起出的门,我们从船长室来到十楼,极地的特殊气候让人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夜晚,但空气很冷,我靠在围栏上抽烟,萨沙也站在我旁边抽烟。”楚天骄平静地说,“他告诉我船长其实说不是太坏,就是太固执了,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因为从小接受的文化熏陶是烧杀抢掠,所以他觉得骗人和杀人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说不定他现在是个富有爱心的大慈善家。”

“我和萨沙说我知道,我没怪文森特,所有人都有为之执着的事,他的元首和他的帝国梦是他一生都解不开的心结,同时也是他活下去的动力。”楚天骄说,“我记得那时候甲板上还很热闹,所有的乘客们都还兴致勃勃地讨论刚才那场涉及二十亿美金的巨额赌局,他们有的人说那名赌客一定是某个阿联酋来的石油矿主,全世界的石油贸易他都有话语权,有的人说赌客是一名漂亮国的政客,因为今年漂亮国爆发了财政赤字,所以才用这种隐蔽的手段,铤而走险的弥补财政亏空……他们一个两个说的都很真,好像世界上发生的大事都了如指掌,我和萨沙只是静静的听着,看一座座冰山从眼前划过。”

“除了这条灯火通明的船,周围看不到任何的生命,或许脚下的海水里藏着很多生物,但低头看去只有漆黑死寂、看不到边际的海水,连鲸鱼的声音豆听不到,我感觉我们已经进入了北极圈的深处,周围的海水一下黑的宛若墨水……”楚天骄喝了口酒,昂起头看着天花板,回忆着轻声说,“这也许就是极地世界的寂寞与浪漫吧,我想。”

“萨沙忽然和我说起了他的情况,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在北极圈生活了太久觉得太孤独了,一直没能找到袒露心扉的人,其实他们这种人也不应该把自己的真实身世轻易告诉别人,但萨沙说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和我亲近,觉得我是值得信任的人。”楚天骄说起那位大兵的过往,“萨沙说他小时候家里没什么钱,没念过几年书,爸爸被传销组织洗了脑,妈妈嗜赌成性还是个隐君子,萨沙还有个妹妹,但是和他关系一般,当然萨沙说自己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早年间他一直混迹街头,靠充当打手和收保护费勉强维持生活。”

路明非莫名其妙想起了一个网络上流传的段子:酗酒的爸,软弱的妈,年幼的弟弟和破碎的她……但萨沙应该没什么必要骗楚天骄而且如果连在北极圈游船上的退伍特种兵都知道这个段子的话,本土的网络文化传播的也忒迅猛了

“后来时逢战时,萨沙被强制征了兵,他在部队里表现很亮眼,不到半年就被选入一项特种兵培养计划,后来克格勃解散,俄联邦调查局重组,萨沙也厌倦了部队枯燥的日子,就退役了,那时候的他还相当年轻。”楚天骄说,“回家后他发现曾经的家也散了,父亲因为酗酒过度某天突发脑溢血,妈妈离开了家不知所踪什么都没留下,萨沙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了他的妹妹,可找到那个女孩的时候是在一处歌舞厅,年轻的女孩成了陪酒的舞女,甚至沾上了不好的东西。”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这样的人生……未免也太破碎了一点。

叶胜拉着酒德亚纪的手,他是最神情动容的一个,因为那名叫萨沙的退伍军人和他的身世其实蛮像的……不过相比较之下,他似乎比对方更幸运点,至少他认识了能托付性命的朋友,和真正爱他的人。

“萨沙找到妹妹时,她正被几个男人搂在怀里,那些男人忘烟草里卷了什么东西塞到女孩嘴里,萨沙怒火中烧,他动了手,把那些个男孩门狠狠教训了一顿,那是个暴雨的夜晚,萨沙毫无保留,仿佛终于找到出口肆意倾泄着这么多年来对生活的不满。”楚天骄叹了口气说,“结果就是三人重伤,一人死亡,他的妹妹被吓坏了,萨沙双手都是血,站在暴雨里,面无表情,他没有逃也没有躲,等待鸣笛的警车把他给带走。”

“那他怎么会出现在文森特的船上?”恺撒问。

“那是他入狱之后的事,萨沙在监狱里混到了老大的位置,他曾经的战友得知了他的遭遇,赶到火岛监狱,将一封秘密文件递到了他的面前。”楚天骄解释说,“那是一封来自军方的邀请,有人买下了‘yamal’号,向军方出高价雇佣一批曾经矫勇善战且忠诚的退役特种兵,萨沙的战友向上级推荐了萨沙,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他接受就能立即出狱,妹妹也会被雇佣者保护,并且能得到高额的报酬,如果他拒绝,他就得在监狱里服刑四十年,表现良好才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不过那时候他早就是个和社会脱节的老人。”

一边是重新做人的机会,还有高额的薪水,一边是看不到尽头的牢狱之灾,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难怪萨沙对文森特如此忠诚,因为对萨沙来说,曾经坠入深渊的时候,正是这个狡诈、凶残甚至有点邪恶的小老头拉了他一把,虽说他对文森特的感情当然比不上文森特对稀特簕,但萨沙甘愿为船长献出他的忠诚。

“我问萨沙他的妹妹现在怎么样了,萨沙露出无奈的笑,说劝了她很久,就是不愿意去读书,偶尔还是会去混迹夜店,但总算没再沾那些东西,萨沙还告诉我他妈妈也找到了,不过在某家精神病院里,得了阿尔茨海默综合症,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所以他需要钱。”楚天骄说,“真不愧是特种兵出身,简直是个铁打的汉子,说起这些事时他的脸上只有无奈,但我看不到悲伤,似乎生活曾经击垮他一次,他就没打算倒下第二次,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动和他碰了个杯。”

楚天骄的脸上满是感慨,如果他和萨沙不是在那样的船上相遇,他们应该会成为朋友吧……有的人一生也不会成为朋友,但有的人可能聊过几句话干了一次杯就能成为挚友,无关于人种与立场,人类的感情本就是神奇的东西。

“船上放起了‘圣诞歌’,穿着圣诞老人衣服的侍者和穿着圣诞制服的女孩们端着方块状的礼品盒在船上派发,这是‘yamal’号上的圣诞特别活动,有的礼品盒里是一瓶精美的好酒,有的礼品盒里是一双性感的长靴,谁也不知道会收到什么东西,这是真正的惊喜。”楚天骄说,“我听到甲板上人群发出惊呼声,有人在礼品盒里开到了十万美金的支票,那人很好运,这是船上的特等奖,文森特也是真的舍得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