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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被下狱那一天开始,也就三日。

所有参与了此番谋逆的人已经日夜不休的受刑三日了。

卢植运气好,他早在被押送进天牢之前就自尽了。

说自尽也不合适,他是在押送的时候怒喝一声是我瞒着太子做了这件事,是我偷了印信,是我和费家合谋。

然后就去抢夺押送他的人的刀,混乱中,被后头的人捅死。

这么一来,好歹众目睽睽,他也算是为太子尽忠,并且自己也不必受那些酷刑。

卢植是太子的亲卫,他的话,众人听了也不能当做没有。

反正不管怎么说,费家满门是别想保住。

比起费家,陛下对谢家的态度可谓明显,不许人牵扯。

对谢皇后,他也是说皇后懵然无知。

如今是一心剪除还肯忠心太子的那些人。

太子的亲卫一百多人,有一半都是朝中亲贵子弟,他们不可能全部被处死,但是也要死很多。

太子不止一个老师,现在两位太傅都已经被下狱。

对这些老文人,是不会用刑的,但是这就是陛下的态度。

最先死的人,谁也没想到,是费氏。

费氏是自尽。

她满心痛苦,为自己的母族,她争没错,只是又恨自己为这些将事情闹到这一步。

娘家的人也没救,太子也没救。

其实她什么也做不了,就算她不赞同费家的行事,太子手下那么多人,也会有人要做这件事的。

并不是太子死了,所有人都会没事。

甚至有的人就是把权势看的比命重要。

谁身后没有家族?为了家族,为了自己,搏一搏或许就有了出路呢?

可费氏作为太子妃,她的话又不是完全没有分量。

可现在,她几乎没办法带着满心的愧疚和无能为力活下去了。

就算她还有一个女儿,她也做不到了。

她甚至想不到自己死后,女儿会怎么样。她甚至想过带着女儿去死。

可转念想,孩子毕竟是皇家的孩子,又是女孩子,或许她死后她能活下来呢?

女孩子也有女孩子的用途,或许……她能活着呢?

费氏还想再见太子,可她不敢,被拒绝过一次后,她就再也不能鼓起勇气见他了。

于是,她只能穿戴整齐,喝下了早已预备好的毒药。

消息送到了太子跟前,太子也没太过惊讶,他只是长叹一声:“去问,去说,把郡主送去皇后那,看看陛下允许不允许。”

内侍犹豫:“既如此,何不把小公子送去呢?”

太子笑了:“没用,能留住女儿的命就很好了。”

内侍叹息,也只好如此。

太子妃先走一步,太子还在,好歹她还能正常下葬。

体面就不必说了,费家都全都要死了,她还怎么体面呢?

不过如今,陛下也没说叫她如何安葬,只是先送出去。

至于郡主,陛下还是允许了,于是九岁的郡主带着一个奶娘,两个丫头,在前院拜别了父亲,离开了东宫。

太子没见她,也没嘱咐她任何事,只是平静的叫身边的人将一叠银票塞给她。

不管她将来要跟什么样的人成亲,都用得上钱,这就是太子给她的全部了。

她整个人苍白憔悴,哪有九岁的女孩子该有的一丝天真娇憨呢?

东宫的事,她也并非不知道,如今母妃骤然去世,她伤心欲绝,父王又要把她送走。

时间过得很快。

陛下是叫人 从速办理这个案子的。

费家男丁已经全部斩首,女眷绞杀。

费家灭门了。

八月十五即将到来,京城还在杀人。

这一次,远比煜王那一次杀的还要多,京城外头那个原本临时的砍头台都快成永久了。

经过这几次的筛选,朝中能有绝对实力反对陛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余下的也不可能这时候跳出来,势必要积聚力量,等个机会。

八月十四大清早,太子就不成了。

他早就起不来了。

这一大早,他却觉得自己很精神。

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身子轻飘飘的,像是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身子还没病的时候。

病……也许吧,反正这些年,太医都是这么说的。

他扶着内侍的手靠坐在榻上:“我要死了。”

内侍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跟着太子一起长大的,如今太子要不行了,他也一样就到头了。

也没什么怨恨,这些年太子累了,他也累了。

“不管怎么样,奴婢都跟着您。”

“唉,苦了你,下辈子跟我做个亲兄弟吧。”太子对他笑。

叫陈树的内侍笑了笑:“那是殿下看得起,下辈子还伺候您,就是别生在皇家了。您就做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奴婢给您做小厮,账房,怎么都行。”

“好,怎么都好,咱们就做点生意,出去收个帐。江南塞北的走一走,写一写游记,多好啊?”太子笑道。

陈树跟着笑了笑:“您还有什么心愿?是不是想见见皇后娘娘?”

“不必了,不见对谁都好。母后是个坚强的人,只要陛下允许,她会好好的活下去的。”太子自嘲一笑:“其余的,我什么都不想说了,我是个失败的人,说再多也没用。”

“那两个女孩子,该给的都给了,陛下要是允许,她们日后总有出路,陛下要是不许,就都是命。我谁也不想见了,你给我更衣梳头,咱们干干净净的走吧。你也换一身新的。”

陈树点头。

先伺候太子换了一身常服,只是人瘦的厉害,衣裳也挂不住了。

等衣裳换好,头发也梳好后,太子已经不会说话了。

一双眼直直的看着人,大概也已经不认识人了。

陈树平静的对外头看守的侍卫说了太子不成的话,人就走回去了。

他没有毒药,也不想见血,就在太子的屋子里悬梁。

等陛下派人来的时候,太子还有一口气,陈树已经气绝。

不过太子那一口气,也是即将消散。

这个团圆节,是不可能团圆了。

贞裕三十二年秋,太子崩逝于东宫。

也不过才三十二岁。

就在他崩逝的当日,东宫唯一的皇孙也病故了,这位皇孙的母亲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承徽,她也过世了,可是并没有人去追究她是什么时辰死的,为什么死的。只是随着皇孙的尸身,一并送出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