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小心,如果是你……你希望我怎么做?”
吴界喃喃自语的苍凉嗓音,轻的像是落在草地上的一根羽毛,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
清晨的阳光洒进竹屋内,给地上镀了一层金色。充满了温暖和生机的光线,恰巧就断在吴界身后三寸。
阴阳二色,泾渭分明,像是两个世界。
他负手而立站在阴影中的身躯,显得越发萧索孤寂。
对于颜小心,吴界心中更多的是遗憾和愧疚。
当年她的留不住,现在他的挽不回。只有日日吹过拂柳山庄的海风,伴着那里的满地狼藉,吹尽了悲欢离合。
吴界长叹了半声:“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啊……”
充满唏嘘的感叹声一字不落的被韩子扬听了去,抱着文房四宝的他在门口轻声问道:“吴兄?”
自己这才出去一会儿,怎么了这是?
“无事,你进来吧。”吴界没有看他的打算,直言道:“我口述,你执笔。”
“好。”韩子扬立即答应了下来,赶紧铺开白纸研墨提笔,静待对方开口。
吴界淡淡的开口道:“古之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归玄,二曰连藏,三曰周天。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囊括宇宙玄黄,万千变化。归玄以坤卦为首……”
吴界说的不算太慢,韩子扬书写的很快,听闻奥妙之处时,他手下笔杆停顿,就要沉下心来去深思。
“醒来!”
吴界的低喝声如同醍醐灌顶,瞬间唤醒了沉迷其中的韩子扬,他继续说道:“归玄易并非占卜基础,你也没有八境修为,若是轻易测算卜卦,必受反噬!”
“多谢吴兄提醒,是我太好高骛远了。”
韩子扬微微颔首表示感激,提笔继续记录着归玄易的内容。
整整一个上午,二人都在竹屋内,一个口述一个抄录,分工明确。
待到吴界说完最后的一句话时,韩子扬也将毛笔放在砚台上,轻轻的吹干白纸上的墨迹。
吴界转过身来,略微诧异的看了韩子扬一眼。他竟然真的只有一次失神,然后把整本归玄易都记录下来了!
即便是自己超出八境极限的修为,也时常沉迷其中一卦,难道他真的是天才?
韩子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吴兄,可有什么不妥?”
吴界微笑着摇了摇头,衷心的夸赞道:“我想我猜到了周道长为什么同意你跟我学这两本秘术了,你的天赋,在我之上。”
“当真?”韩子扬有些不敢置信。
“当真。”吴界呵呵笑道:“你先钻研归玄易,好生修行,待你步入八境之时,我再传你连藏易。”
“多谢吴兄!”
韩子扬的神色相当激动,他将面前的一叠宣纸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腰间挎着刀,手里端着文房四宝,嘴里叼着早上没吃完的包子,兴高采烈的出了门。
传授完占卜之术,吴界心血来潮,眉心元神轻动,左手掐诀起了一卦,待到卦象显露之时,他看着掌心六条断开的爻线笑出了声。
“坤上坤下互综卦,上上签,吉在正东!”
吴界摄来木匣背在身上,朗声长笑着跨出竹屋。
“廖梦山!”
正在厨房里看庞飞舟烧菜的廖梦山听到了吴界的呼喊,身形一闪来到他面前,笑道:“二爷。”
吴界略微摆手,轻声道:“跟我走一趟。”
“是,二爷。”廖梦山不问缘由不问去处,紧紧的跟在吴界身后。
二人身形飞掠而出,转瞬消失在云间。
飞过皇宫时,吴界带着廖梦山有意避开了天元殿的上空,即便如此,也有一道令人心惊肉跳的强大气息透过上百里的距离扫视过他们的身躯,转瞬又消失不见。
二人很快便在天阳城正东的重武门附近落了下来,他们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廖梦山心有余悸的问道:“二爷,刚刚那是什么气息?!怎么如此强大!”
“那就是大夏仙师,他活的时间比兄长还要多上数百年。”吴界不紧不慢的回道:“但你也不必担忧,只要我们不入城,便不会有事。”
吴界虽然没有明说,但廖梦山的心里很清楚,能让吴界说出这些话来,那位大夏仙师不论是修为还是战力,恐怕都要高过刀仙司马欢。
廖梦山面色难看踌躇不语,显然是对大夏仙师忌惮到了极点。
“你且安心,仙师不会对我们出手。”吴界满脸轻松的笑道:“来之前我起了一卦,上上签,大吉。”
廖梦山虽然松了口气,但浑身肌肉仍然紧绷着,右手攥紧了刀柄,随时准备出刀。
“二爷,那人修为既然如此高深,又为何非要插手人间皇朝之事?”
吴界远眺皇宫的方向,还是隐去了很多事实,说道:“他有他的打算。”
“那我们来这里是在等什么?”廖梦山又问了一句。
“昨夜我说了,神武帝的儿子若是出城,我见一个杀一个!”
吴界的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笑意:“既然有人不信,那我就来证明给他们看!”
廖梦山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既然是杀人,那就简单多了。昨夜吴界刀劈神武帝,虽然未果,但仙师也没有出手。
今日总不可能为了神武帝的儿子出城下手吧?
重武门内,一身劲装不着铠甲的李七郎带着自己的人准备出城。
自从两年前赵和光远走江湖,澹台正平上任皇城兵马司之后,李七郎身边的朋友就不剩多少了。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喜欢出城游猎。李七郎心里很清楚,皇位对自己太过遥远了,既然如此,索性就不争了,当个富贵王爷有什么不好?
干嘛非要争那个整天劳心劳力累死累活的皇位呢?
李七郎眼神随意地扫过坐骑两侧的装备,左边挂着一把虎筋雕龙弓,右边则挂着三个鼓鼓囊囊的箭囊以及一柄军中制式战刀。
确认没有遗漏后,他潇洒地翻身上马,轻轻一拉缰绳,正准备出城时,一旁一直伺候他的太监连忙上前阻拦。
太监一脸焦急与担忧,苦口婆心地劝道:“七王爷,昨晚有贼人偷袭了定鼎王府,目前局势动荡不安,王爷此刻还要出去打猎吗?”
其实,昨夜在花坊醉酒的李七郎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但今天的游猎是他早就和几个富家公子约好的,如果此时爽约,岂不是丢了自己的脸面?
想到这里,李七郎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地对太监喝道:“你这奴才眼界太浅!本王乃堂堂大夏皇子,难道还怕区区几个毛贼?”
说完便用力一抖缰绳,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向前狂奔而去。
老太监着急的跺着脚,立即催促道:“快去皇城兵马司,请澹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