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阳城中名声最响的酒楼,便是庞飞舟的老庞酒馆。
因为庞飞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在三十二楼的战力排行榜上,他在八境稳坐第十的位置,多年不曾变动。
但在厨艺这方面,他排行第一,也是多年未曾变动。
就连神武帝举办宴席的时候,也请庞飞舟来掌过勺,算是御膳房的编外人员。
澹台知文对他的评价是:如果你把琢磨做菜的心思用在练刀上,早就登上九境了。
但庞飞舟偏偏就不肯安心练刀,每天除了做菜之外就是陪老婆孩子,主打一个乐呵。
每天晚上老庞酒馆的门前都是排着长队,裹着从陈非尘身上拔下来的红衫的吴界站在楼顶,不理一脸不满的陈非尘,朗声问道:“庞飞舟,当日的约定,可还算数?”
“认识?”
陈非尘斜了一眼楼下瞬间炸了锅的队伍,不经意的问着。
“见过一面,打过一架。”吴界话未说完,穿着满是油渍的围裙的庞飞舟便登上楼顶嘿嘿笑道。
“小郎君可是贵客!今儿老庞我请你吃好的!”
庞飞舟满脸堆笑的带二人走进放着几张石桌的后院,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小郎君莫急,这儿还算清净,老庞我这就弄几个招牌菜!”
“你忙你的,有酒就成。”
吴界也没摆架子,说起来自己有几招刀术的思路,还是从对方那里偷的师,何况又无深仇大恨,故而便客气了几分。
“得嘞,您二位随便坐。”庞飞舟笑呵呵的道:“待我挂个牌子,今日不做生意了,跟您二位青年才俊好好喝几杯!”
“庞老板客气,吴某承情。”
吴界略微拱手,送了庞飞舟几步,而后才回到石桌前,悠哉悠哉的坐在陈非尘旁边。
“庞飞舟?”陈非尘眼睛微眯,随意的问了一句。
吴界立即坐直了身子:“你别告诉我你跟他有仇,咱俩可还在人家里坐着呢。”
陈非尘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有个锤子仇?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被整个江湖追着打?我是听过屠刀庞飞舟的厨艺天下第一,这才晓得他的名号,没成想你居然跟他打过架?”
“是啊,从他身上偷学了点刀术思路,还不错,很好用。”
吴界轻描淡写的笑道:“陈兄,你来是为了帮我报仇?”
“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应当不用了。”陈非尘嘿嘿笑道:“怎么样,天阳城好玩吗?”
“一般,我本想抢两把剑送给你当见面礼,不过一把被我砍出了崩缺,一把还没来得及去抢。”
吴界一想到执掌名剑仙铜的人,竟然是个修为上不得台面的郡主,顿时觉得暴殄天物。
“什么剑?竟然能被你惦记上?”陈非尘来了兴致,凑到对方身边迫不及待的追问着。
吴界嘿嘿笑道:“赵伯虞的佩剑珩玉已缺,那我便只能去抢静安郡主的仙铜了。”
陈非尘立时站起身来,用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盯着吴界,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把珩玉剑砍缺了?”
“有什么问题?”
吴界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怪不得儒门那群臭穷酸最近嚷嚷着报仇啊什么的,原来根在这儿呢,这就不奇怪了。”
陈非尘转念一想,又笑道:“怎么说,今晚咱们去把仙铜剑抢回来?”
端着餐盘走进后院的庞飞舟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把菜给扔了。我滴乖乖,这话是能拿在酒馆里说的?
吴界侧头笑道:“庞掌柜,这样吧,我也不让你白请一顿酒菜,上回砍断了你的刀,等会我去给王府抢一把好刀回来送你。”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悠着点说话!”庞飞舟常年堆笑的脸上,此时五官都快皱在了一起:“我一个厨子,有菜刀能养家糊口就够了。”
他放下菜肴之后又起身给两位后辈倒酒,最后才给自己满上,举着酒杯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明剑山少主了吧?江湖传闻少主英俊潇洒,剑术出众快意恩仇,今日一见,果真丰神俊朗剑眉星目,风采更胜传闻呐!”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番话在拉近二人距离的同时,也惹得陈非尘哈哈大笑,他举杯回道。
“我那点坏名声,可比不上老哥你这厨艺货真价实的天下第一。”
“到底是八面玲珑的生意人…”
吴界哭笑不得的听着二人的互相吹捧,举杯一饮而尽。
“来来来,吃口菜!”庞飞舟心情大好,兴致勃勃的介绍着菜肴:“这是我今儿中午刚宰的羊,用后腿啊…”
他话还没说完,店内的账房行色匆匆的赶来,急促的说道:“掌柜,有几个草原人想要插队,在大堂跟要结账的七爷和风小爷他们对上了,眼瞅着就要动手了!您快去看看吧…”
庞飞舟摆摆手让账房回去,自己则是起身拱手歉笑道:“让二位见笑,我去去就回。”
吴界与陈非尘相视一眼,都猜出了那个草原人的身份,但他们并没有出手的打算。想到自己在天阳城的一系列遭遇,吴界不免有几分唏嘘。
陈非尘侧目问道:“叹什么气?”
“我觉得自己像个棋子,任由他人摆放拨弄。”吴界一脸严肃的沉声道:“即便那个人,已经死了一百多年。”
“你说的是谁?”
“今日我出关之时,才发现那里是皇宫。”吴界指着皇城的方向说道:“有个老太监送我出宫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是大夏仙师,他要我去埋骨地,拿点东西。”
陈非尘呼吸一顿,苦笑道:“你小子,不是九死一生的地方,你就不去?”
“我有陈兄在侧夜行傍身,天下何处去不得?”吴界举杯相邀,胸腔壮怀激烈:“此间事了,你我二人便能真正的快意江湖了!”
“好!”陈非尘举杯与之相碰。
“敬江湖!”
庞飞舟来到大堂,一眼便看到李七郎为首的一众天阳城顶级二代纨绔团,跟一个配剑的男人正在对峙,双方气氛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模样。
呼延辉按住蛟鳞剑柄冷声笑道:“听说你们赵尚书的佩剑珩玉被我师傅砍出崩缺,今日我也就效仿师傅的壮举,你们一起上吧!”
庞飞舟眼睛微眯,当日一战声势浩大,早已传遍江湖,但这个草原人竟然称吴界为师傅?这就有点意思了。
李七郎、澹台正平与赵和光皆是脸色一变,他们的父亲都是身居云端大权在握,自然比平常人更了解那一战的细节。
风司晨的儿子风揽月一张极其俊俏的脸上满是讥讽,他轻撩衣袍,开口嘲笑道:“吴界战力超凡刀术盖世,他的徒弟怎么用起剑来了?”
此言一出,李七郎脸上又变得云淡风轻起来,戏言道:“江湖传闻陈非尘六亲不认,没想到也会收一个半桶水的草原剑客当徒弟,明剑山不愧是剑道圣地,当真是有教无类啊。”
酒馆里的食客哄堂大笑,呼延辉却毫不在意四周的讥讽,蛟鳞剑动,血腥之气澎湃而出,瞬间压下四周嘈杂。
“我的两位师傅,从来没有太多废话。”
修为不高的李七郎被突如其来的剑气压的面色骇然险些跪坐在地上,风揽月扶住住李七郎的同时衣袍轻甩,三道寒芒电射而出,速度之快肉眼难辨。
庞飞舟身形瞬动横在二人中间,抬指击回寒芒,眼神一冷,压下满堂剑气。
“诸位,给我老庞一个面子,就此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