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王朝如今已是刮着冷风的深秋,背着小行囊的吴界在宽大的官道旁,踩着枯草远眺高山。
在不远处一连串矮山衬托下直插云巅的高峰,就是自己的目的地了。
吴界生的面庞刚毅相貌堂堂,猿臂蜂腰威而不凡。左手翻转时一把刀鞘斑驳古旧杀机浮动的五尺长刀插入地面立而不动。
随后他取下腰间的葫芦灌了几口水,再从怀中掏出古旧的皮卷徐徐铺开,卷中依次呈现出四十五道竖着的墨痕。
待出现文字时,只写着“雁留山周铭”五个字。
“想来也是沽名钓誉之辈,与之前那些所谓的高手并没有什么不同。”
吴界伸手要抹去这个名字,但思忖之后还是没有立刻动手。
他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拿起长刀自言自语:“一路走来,总听说雁留山周道人如何了不得,随我见上一面吧!”
纳在鞘中的长刀没有丝毫动静,吴界晃着刀笑了几声,收好皮卷揣在怀中,抬步向前走去。
雁留山上的长青观是有名的道门分支,又因近百年中出了两个了不得的道门真人,使得香火越发鼎盛。
朝拜求签的香客一年四季络绎不绝,今日清晨便有一辆双乘华盖的马车停在山脚下,由四个孔武有力佩刀带甲的侍卫专门在此看守。
因为来往的香客很多,山脚下还有许多算命的方士和一个建在红豆杉下的茶水摊。
今日因为那辆马车的原因,山脚下很是热闹。红豆杉下稍有些简陋的木蓬里只有六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坐满了江湖侠客打扮,且配有奢华刀剑的公子哥。
三十来岁面容出众的老板娘在这里卖了十多年的茶水,只一眼便看出这是群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坐在这里无非是等车里那位从山上下来罢了。
她也不戳破,上茶的时候满脸殷勤,一口一个少侠的叫着,既满足了这群公子哥的虚荣心,又让自己的钱包鼓鼓囊囊的,各取所需。
快到晌午的时候,左手按着刀柄的吴界大大咧咧走进了茶摊,刚进门才发现这儿已经没有空桌了。
正在盘算银钱的老板娘立即热情的端着茶水上前调笑道:“哟,好俊的少侠!今儿小店已经没位置了,这碗茶算是咱送的,您可千万别介意。”
吴界接过茶水晃了两下,不紧不慢的问道:“多谢老板娘,请问山上那个叫周铭的人今日在吗?”
嘈杂的茶摊瞬间安静下来,老板娘眯着眼睛呵呵回道:“在啊!长青观主周铭周真人,那可是真神仙!”
“神仙?”
吴界嗤笑一声饮尽茶水,把一个铜钱和瓷碗交给了老板娘后转身掠向山路。
“打的就是神仙!”
老板娘一时看呆了,不是因为他快的出奇的速度,而是因为这个人一无所惧的少年意气,像极了当年的一个人。
茶摊里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忽地又像炸了锅一般闹腾。
有人拍桌惊呼道:“看那把刀的样子,难道是那个人来了?”
“谁啊?”
“吴界你都不知道?一个人一把刀,一年之内连挑四十五座山门的不败刀客!”
又有一人解释道:“对对对!听说他是刀鬼唯一的徒弟,你看到他手里的刀没?那就是当年刀鬼所用叱咤天下的长刀夜行!”
“听说那把夜行刀啊,长有五尺刀身笔直,背宽刃薄极其锋利,通体漆黑重俞百斤,乃是当世一流的神兵利器!”
“不可能吧?周仙人可是名副其实的八境大修士,他就算有神兵傍身,真敢登门挑战?”
“走走走,跟他去山顶看看!要是真赶上了这场决斗,那可了不得!”
一群人各自扔下碎银子争先恐后的跑向山路,更有甚者直接从小路开始登山,生怕错过了决斗。
尘间的嘈杂吴界并未理会,他已至山路前,紧握刀鞘的左手略微放松,抬起沉重的脚步开始登山。
说是沉重,是因为他第一步走的极其缓慢,好似个行将就木的老者,摇摇欲坠。
第二步只比先前快上一丝,四周的嘲笑声已经开始蔓延。但他毫不在意,目光尽头只有山巅那座被云雾遮蔽的道观。
他已经听过太多将死之人的求饶和咒骂,山路旁的嘲笑和讥讽,在他看来甚至不如乡间扰人清梦的蝉鸣,根本无法触动自己的内心。
吴界登山的速度永远只比前一步快一丝,三百步后,他的脚步已经如同健壮男子的速度。体内有一股隐而不发的气势已然崭露头角。
再三百步,他已经将所有跟他一同上山的公子们远远地落在身后。
这股气势越发明显凌厉,澎湃的杀意毫不遮掩!
这是独属于吴界自己的刀势,此势厚积薄发,蓄满之时七境内无一合之敌。
长青观上第一个注意到这股气息的人,便是观主周铭,他拂尘轻甩捻须笑问:“来者何人?”
声音之大传至山脚。
山路上的吴界按刀朗声回道:“晚辈吴界奉家师之命,特来挑战周铭!”
回音之高上达云霄。
整座山都被二人的声音震惊,一位是成名多年的道门观主,一位是纵横江湖的不败刀客。
二人今日一战,必要震惊江湖。
“放肆!观主之名,岂容你这无名之辈直呼!”
随着怒斥的声音,一道自上而下毫无保留刺来的森冷剑光,贯彻了千丈山路。
“聒噪!”
吴界低喝一声踏步提刀,重踏之下青石台阶遍布裂痕,黝黑的刀芒刚出鞘中,便以无比恐怖的霸道力量轻而易举的破去满山剑光。
他没有在意年轻道士惊骇的眼神,脚踏其肩头再度发力,提刀直入云端。
年青道士一剑被破,正惊骇时肩头再遭重脚。这一脚很重,让他不由自主的踉跄下山,止步时方才发现那一截破碎的青砖。
小道士脸上担忧之色更甚,提剑转身之时忽见天上通体漆黑的长刀咆哮之下斩出二十丈的锋锐气芒,如同一弯坠落的黑色残月,恶狠狠的向长青观扑杀而去。
而吴界手中长刀锋锐更盛几分,紧随气芒之后,以劈砍式直奔老道头颅。
远远看去,分明是一个少年压着残月直奔雁留山巅!
年轻道士在山路上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呼喊着:“师傅!”
对面这杀意奔腾的两式刀术,长青观主周道人眼露难以掩饰的赞叹之色。
当即抬手以剑指相对,无数剑气自他袖袍涌现,如过境飞蝗一般直奔黑月刀芒,不消片刻蚕食气芒于无形。
以气化气,这是极高明的手段。
还不待其有所反应,下一瞬间,比二十丈刀芒之威更甚的黝黑刀锋凶猛劈落在周铭指尖。
二者相碰的刹那,肉眼可见的气浪呈环形扩散而出,吹散了常年笼罩道观的满山云雾。
方圆百里,皆无云雾。
咬着牙的吴界双目死死的盯着对方,眼见陷入僵持态势,当即挥起左臂全力重砸刀背!
砰的一声低鸣,刀锋得以破开剑气半分,几乎就要触及对方的指尖。
“退!”
周铭轻喝一声指尖元气聚拢不退反进,肉指点上刀锋的同时,有无数带着开碑裂石之力的细小剑气喷涌而出,尽皆重击于刀尖之上。
剑气源源不绝,吴界果真应声踉跄后退数丈,砰的一声撞于镇观铜鼎之上方才定住身形。
铜鼎后退一丈,吴界吐出小口鲜血挥刀站定身形,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个纹丝不动的老道士。
抖落长刀上的一层薄冰后,他双目中战意更盛几分,咧嘴感叹道:“真不愧是货真价实的八境修士!”
周铭对着少年抚须笑着回应:“我道是谁家后辈,看清了这把刀才知是刀鬼爱徒。小友被劣徒打断刀势,今日是老道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
吴界笑的更猖狂了,夜行刀横在身前黑气涌动,嚣张喝道:“两式而已,我虽退后却败迹不显,你何来的胜!”
此言一出四周哗然,周铭松开握着拂尘的手向下轻按,柔和的力道将大殿内所有人推至门外。
拂尘再甩之时,只比先前低了两寸。
“好俊的手段!”
吴界赞叹之后提刀笑道:“可惜胜不了我!”
周铭嘴角上扬,笑呵呵的商量着:“老道身为八境修士,本不该对七境出手。小友既然执意要战,不妨与老道赌一局,如何?”
“怎么赌法?”
吴界好似一头饿狼,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那个能要了自己性命的猎物。
周铭剑指立在胸前,直言道:“这一剑,送你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