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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数字是出自账本上,那些装鹌鹑的官员更低下了头。

柳承明走到长史面前,拿起一张布条随口念道。

“阴佩和,十万三千五百七十二两。”

念罢他看向坐席间的某人:“阴司马,这上头好像写的是你的名字吧?”

凉州司马阴佩和回道:“下官也不知这上头为何会有下官的名字。”

这话他说的理直气壮。

听罢,柳姒又拿出一本录簿:“这是去岁姑臧县上交的税簿,诸位瞧瞧,可有什么不妥?”

而后她又拿出一本册子:“巧的是,端午那日我命人在外城施粽,却发现手下人记录的外城百姓的人户,年龄等,均同府衙内收录的户籍对不上。

病的这些日子无聊我便又算了算,发现若按我手上这本册子算出来的年税,同贾氏这本账本中记录的账对得上,可与府衙中收录的税簿对不上。

你们说,这是为何?”

一身常服的默矢已是心如死灰,只等着接受审判。

而长史却还浅浅挣扎一番:“莫不是,莫不是录事写错了......”

“是吗?既是写错了,那多出来的税物在哪儿去了?”

她凌厉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移:“莫非都被你们拿了?”

“臣等惶恐!”

前任刺史都不开口,底下的县丞他们更是咬紧牙关打定了主意不张口。

想着咬死也不认下这件事。

可柳承明却不按顺序来,直接帮他们认了这个罪名:“想必他们也不是有心贪污那些税款,六妹你便也不要太过降罪于他们,只让他们将那些贪污的钱还回来就是。”

众官吏:?

他们都还没认罪呢!

怎么突然就叫他们把贪污的银子还回去了?

柳姒沉声:“既然使君替你们求情,那你们只要将贪墨的税钱还回来,我便当做此事从未发生过。”

阴司马没忍住开了口:“公主没有证据,凭何就说是吾等贪墨税银!”

其他人正准备附和两声,却见镇国公主骤然发怒,将案上的酒杯猛地掷在地上。

杯中的酒液倾洒一地,碎裂的琉璃片四处飞溅。

随着杯碎声响,一大批士兵涌入水榭之中,将那些个官吏团团围住。

见这架势,背靠阴氏的阴司马丝毫不惧。

他是阴氏家主阴辛的侄儿,仗着阴氏的权势做了这凉州司马。

他怒道:“公主你仗着帝女的身份在城中大肆砍杀世家宗亲,已是越权,即便有圣人帝玺,你也不过一介妇人。

自古便没有女子掌权的道理!若是换了贤王来问罪倒也罢了,你一个公主,凭什么干预政事!”

话音落下,默矢合眼不忍再看。

心中叹息:又得死人了。

果然,下一刻,那阴司马就被公主府校尉给杀了。

连多余的话都没再说一句。

而柳姒依旧稳坐主位,髻上的步摇纹丝不动。

“凉州司马阴佩和贪污税银十万三千余两,事败畏罪自尽。将尸体送回阴府,给阴家主瞧瞧。”

等尸体被带下去,柳姒才漠然地瞥了眼其他人,淡声问道:“还有人有异议吗?”

“臣等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签了字按下手印,三日之内将那些税银凑齐交上来,如若不然,我也只好告诉圣人,看看你们究竟该是治什么罪。”

说罢,便有侍从拿出纸张等他们签字摁印。

这一次,早已有所准备的默矢心中大石落地,为着保住一条小命而高兴,迫不及待地上前签了字。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

等所有人都签完字后,柳姒才命人将东西收起来,而后拿出账本。

“既然诸位如此有诚意,那我亦不会言而无信。为表承诺,我将这账本当众烧了,从今以后,便一笔勾销。”

一旁的柳承明抚掌叫好:“那真是两全其美,再好不过了!”

可有些精明的知道一个账本烧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毕竟他们刚刚才摁了手印,填了应上交的银两。

而公主烧账本,不过是给互相一个安心罢了。

……

阴佩和的尸身送回阴家后,阴家主立刻就将那十万余两白银送到“神仙府”。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百多万两一并送了过去。

这一百多万两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消息很快传至安府,安氏此刻也在清点银钱。

丝织坊的事他们也有所参与,这些年来吞掉的税钱比之阴氏只多不少。

这一招杀鸡儆猴,杀的是一个凉州司马,儆的实则是他们。

安庭序看着院中一箱箱银子沉吟,他问安朗:“父亲,你觉得公主此举何意?”

令他们缴齐银子,却又将账本烧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安朗冷哼:“什么意思?她与贤王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三言两语就让那些蠢货签了字,实实在在拿住把柄。如今我们也只有像他们一样将钱交上去,不然指不定又得想什么办法来对付我们。”

其实一个镇国公主根本不足为惧,重要的是她背后是圣人授意。

这么些日子他们也早就看清楚了,镇国公主明面上是来游玩,实际上就是来整治他们这些豪宗的。

不然圣人怎么会将帝玺都交给了她。

安朗只觉得头疼。

这几日但凡有异议的,都被柳姒以谋逆罪论处。

要么斩首要么落狱。

城内又有精兵把守,当真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偏偏她又不是滥杀,皆是有正当名头,且只杀闹事的。

乖乖听话的,她反倒不动。

那些人见此,俱都听命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是想激起众怒都寻不到破绽。

……

那些官员的速度很快,三日内就将税银交齐。

而集齐的银两足足有一千多万两,毫不夸张地说,那一箱箱的银子直堆满了“神仙府”的院子。

而这贪墨税款的罪名,自然是落在了已死的贾辞徽与阴佩和头上。

同时顶罪的还有掌管户籍档案的官吏,以及收税的税吏。

这个消息传回上京后,朝野震惊。

要知道大齐一年的税收换成银两也不过才几千万两。

这贾氏竟就贪污了一千多万两?

一箱箱的白银被护送回上京,填充国库。

那个掌管户籍的官吏也被凌迟处死。

而那本被当众烧毁的账本竟悄无声息地又出现在甘露殿中。

若是让那些签了字的官员晓得,只怕得气得吐血。

不是说烧了吗?怎么还是偷偷交给圣人了!

经过此事,前任凉州刺史默矢递了辞呈,请求告老还乡。

而被查封的贾氏丝织坊里的几百织娘也全都返回家乡,那进坊时签的契也被当众销毁,俱不做数。

-

贾氏贪墨税款的当日,姑臧出了一件大事。

新任凉州刺史更改旧规。

消除姑臧城内外两城之分,拆除内城城门;另颁布诏令:废除纳税只纳钱,不纳物的规定。

日后官府纳税,百姓可自行织布上交。

此令一出,姑臧百姓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