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姒花了不到两日的时间,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了洋县下头的灵山镇。
随便找了一家客店住下。
灵山镇多山,她们来时一路便见群山连绵,仿佛逃不出的屏障。
如今从客栈中向外头望去,也是一座座高山遮挡,瞧着压抑得喘不过气。
柳姒问出现在屋中的隐:“你确定年雪就在这灵山镇之中?”
隐依旧是一身黑衣,跪在地上:“她祖籍是灵山镇灵鹿村人,当初伺候先德妃的宫人陆陆续续都被逐出了宫,多年下来只有她还活着。”
“这个年雪曾是阿娘的贴身侍婢,希望她能知道些有用的东西。”柳姒望着天中完美无缺的月盘,“今日是十五,先歇息一晚,明日我们便去灵鹿村打听打听。”
话音落下,隐消失在屋中。
等到了亥时,外头突然吵闹了起来。
柳姒被说话声吵醒,隐约听见“灵鹿村”几个字,顿时睡意全无。
她瞧了眼身侧睡得死沉的秋兰,将放在枕下的匕首拿在手中,轻手轻脚地披了件外衫走出屋门。
原本应该安静的客店大堂此时站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一个老婆子从柳姒面前路过,柳姒适时叫住她,放低了姿态问道:“阿婆,这大晚上的不歇息,怎么反倒都出来了?”
那老婆子上下打量了柳姒一番,见她是个模样端正的小娘子后,才道:“小娘子是外地人吧。”
柳姒疑惑:“阿婆如何得知?”
“你口音不像是梁州的,况且若是本地人,不会不知道十五灵鹿赐福的事儿。”
“灵鹿赐福?那是什么?”
那老婆子见她穿着不菲,便转了转眼珠子没立马开口,而是眼中带着贪婪:“我一个老妪,说多了话也会辛苦的。”
柳姒立马会意,将头上的银簪子拔下来给她:“阿婆拿去买点茶吃。”
老婆子见了银簪子顿时眉开眼笑,清了清嗓子:“这灵鹿赐福一般人我还不给她说呢,我是看你这小娘子心地善良才告诉你。你可知道我们灵山镇为何叫这个名字吗?”
“为何?”
老婆子面带骄傲:“因为我们灵山镇真的有一座灵山!”
柳姒好奇:“灵山?那同灵鹿又有什么关系?”
老婆子开口,苍老的声音为这个故事更添了几分神秘。
“那灵山里住着一头灵鹿,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割下自身血肉赐福给那些有缘之人,但凡得到灵鹿赐福的人,只要食下灵鹿肉,便可多活十年。”
“灵山脚下还有一座村子,离灵山镇不远,约摸一刻钟就到了。那村子是得灵鹿认可的,只有灵鹿村的人才能与灵鹿神识相通,所以灵鹿若觉得谁有缘,便会将那人引到灵鹿村的神鹿庙中,赐下灵肉。”
柳姒问道:“阿婆吃过那灵肉吗?”
老婆子摆摆手:“我哪儿有那福气啊,不过我听吃过的人说,那灵鹿肉与鸡鸭的味道都不同,吃起来格外得香。”
她咽了口口水,眼中布满了向往:“若是我能有幸得灵鹿赐福,再添上十年寿数,那真是死而无憾了呀。”
说着,她看向堂中,人已少了大半,她像是才猛然回过神:“哎呀不说了,子时一到灵鹿便降临灵山,若是今夜错过了,就要再等一月了。”
生怕错过了赐福,她用袖子将柳姒给的那支簪子擦拭干净,而后小心翼翼地塞到衣襟里,火急火燎地朝客店外走去。
柳姒本来不欲凑这个热闹,但她想起老婆子的话。
既然这灵山镇人如此看重这个灵鹿赐福,那铁定大半的人都要前往灵山。
柳姒想:不若此时趁着这个机会去一趟灵鹿村,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只是如今夜深,即便叫上秋兰也不安全。
下一刻,像是猜到了柳姒心中所想,隐出现在她面前:“属下会尽力护主子平安。”
……
夜色浓重,银盘高挂。
无数村民举着火把行走在山路之上,点点火光在这夜间仿佛一条荧荧火龙盘旋在山林间。
柳姒随着人群走了半炷香才到灵鹿村。
灵鹿村平日里都是封着村的,外人不许入内,只有十五月圆之夜才许得外头人进来,等到翌日天明之前又会将所有人都赶出去。
所以寻求赐福者多是住在附近的灵山镇中。
灵鹿村四处被高山环绕,原本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入村,不过后来来的人多了,倒是换成了更好走的石板路。
一进村子,便觉得鸡皮疙瘩莫名地冒了出来。
高矮不一的茅舍散布在村中各个角落,只是如今夜深,家家户户都没有人点灯,一眼望去倒像是没有人居住一般。
可若仔细看,便可发现每间茅草屋前都站着屋主人。就那么站在院门前死死盯着每个入村的人看,平白生出几分诡异。
灵山在村子的最北边,入了村走上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将整座村子由南至北横穿过就到了灵山下的神鹿庙。
灵鹿村看上去十分荒凉破败,但令人惊讶的是,神鹿庙却修建得异常华丽。
踏入那扇朱红色的庙门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宏伟壮观的大殿。大殿气势恢宏,庄严肃穆,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高山之下,金柱玉砖,似有寥寥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神庙,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金柱上是精雕细刻的灵鹿祥云纹,墙壁上绘着壁画,色彩鲜艳,栩栩如生。
正殿匾额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灵鹿殿”,一只白鹿雕像立于大殿正中,脚踏彩云,头仰欲飞,祥和又庄严。
没想到这深山之中竟藏着这样一座神殿!
像柳姒这般初次来到这里的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撼,嘴里还不时发出阵阵惊叹声。
来过好几次的人倒是没空欣赏这壮观的大殿,都在低头祈祷自己能有幸被灵鹿赐福。
人越聚越多,很快庙里庙外都站满了人,柳姒面覆黑布站在角落,等着子时降临。
夜色愈浓,月至正中。
“叮铃……叮铃……”
大殿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女子,步伐轻盈,身姿缥缈,月华之下恍若神使。
她站在阶上,高声唱道。
“子时到,迎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