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身子刚好,便强撑着精神处理政务。
三省六部官员已将赈灾银款数目商议定,所幸这些年大齐许久没有打仗,国库充盈,拿得出不少赈灾款。
只是需派一朝廷命官前去赈灾,而人选是谁众人却犯了难。
宣政殿内,圣人高坐龙椅之上,看着底下噤若寒蝉的群臣,问道:“可有谁愿意前往洛州?”
半天没个动静。
此事办得好自然有益,可问题就在于,此事轻易办不好。
洛州有瘟疫,灾民无数,不说地方官能否听命于他们,万一染上了疫病,那就是小命难保。
倒不如不蹚这趟浑水
正当众人为难之际,中书令出列,低头拱手道:“启禀圣人,臣举荐淮王。”
如今朝中势力三分。
以中书令何牧为首的太子党;以秘书监王礼为首的淮王一派;以侍中谢运为首的中立派。
中书令此话一出,秘书监王礼则站不住了,他怎能看着如此棘手之事丢到自家女婿头上。
“淮王新得世子,正是一家团聚之时,此刻派他前去洛州,怕是不妥。”
“淮王乃天家子孙,位列亲王之尊,由淮王前去赈灾,也让天下万民得见圣人对洛州百姓的重视。”中书令道。
太子党的其他官员也上前附和,“为人臣子,应当以百姓安危为重,洛州之事乃国事,淮王当为先,舍小家为大家。”
见圣人有些认同中书令的话,王礼驳道:“何相公此言差矣,太子在先,怎能轮得到淮王?老夫认为,若要显圣人对洛州的重视,太子亲去最为合适。”
一看这烂摊子又甩到了太子身上,中书令讥讽,“太子此刻正忙于西郊大营的事,王公莫不年岁已高,记性不佳?”
王礼反问:“方才不是何相说要彰显对洛州的重视吗?况西营之事可另派他人处理。”
一时争执不下,僵持了起来。
眼见圣人为难,侍中谢运提议,“不若此行派贤王前去?”
话音落下,群臣的目光皆投在贤王身上。
贤王适时站了出来,“儿愿前往洛州,为圣人分忧。”
圣人俯视阶下的贤王,沉吟片刻允了,而后留下一句,“若有贪污赈款或不从调遣者,杀。”
散朝后,一个声音叫住走在前头的谢运,“谢相公留步!”
谢运停步转身,见是起居郎鱼泽轩,他问:“起居郎唤某何事?”
鱼泽轩拱手作长揖,开口问,“不知竹君的病如何了?”
谢运对外宣称谢晏患病抱恙,见不得外人,将许多打算前来探望的人都拒之门外,外人也不知谢晏的病到底如何。
听罢,谢运面露悲色,叹声摇头,“唉,竹君的病始终不见好转,吃了药也没有效用。”
不知情的人看见谢运的表情,只怕真的以为谢晏久卧在床,无药可医。
鱼泽轩听他这样说,只能在心里期盼着谢晏的病能快点儿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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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云层,穿过窗棂照进屋内。
谢晏醒来时,柳姒正坐在窗边望着外头怔怔出神,察觉到他醒了,她突然提议想再为他束一次发,这点要求他自然答应。
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束成个髻,柳姒拿出上次赠他的玉竹簪,替他簪在髻上。
谢晏抬眸看着镜中的自己。
面容干净,气如月华温润,宛如冰雪雕琢;好似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不染一尘的谢大郎君。
窗外的阳光将他二人的身影罩入其中,平添几分朦胧淡漠。
今日七月初五,已是整整三个月了。
柳姒开口,“谢竹君,你走吧。”
这话外人听来或许没头没尾,可谢晏却清楚地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打算放他回去。
终于得到了期待已久的自由,谢晏本该迫不及待地离开,可他却坐在镜前良久后才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门外走去。
但刚走到门边,他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突然开口问道:“你心里可还有其他人?”
“什么?”他这问话出乎意料,柳姒一时不明他话中之意。
逆着光辨不清他眸中神色,“你从前说你心悦于我,还当真吗?”
这下,她是真不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下意识回答道:“自然。”
这话说完,不知是否柳姒错觉,她竟觉得谢晏莫名松了口气。
而后就见他径直走到她面前,认真地望着她,“阿姒,你等我。”
她疑惑,“等你做什么?”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颊边,像是承诺又像是问询,“等我禀明父亲,便来娶你,你可愿意?”
只一瞬间,柳姒蓦然怔住。
无他,因为她知道,谢晏不会撒谎,也不屑于拿婚姻大事来骗她,他说的想娶她是真的。
霁月光风的谢大郎君,被她困在这小小院子里三月遭她囚禁折辱后,即将得到自由时,想的却是要对她负责,娶她为妻。
这是第一次,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
她是不是错了?
霎时间,她竟害怕对上谢晏那双郑重的眸子。
他的颊上染上一丝绯色,第一次向人表达心意,他自是有些羞涩不自在。
柳姒只触到掌心下的肌肤发热滚烫,她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而后眼中漫上不明的笑,整个人恍若变了一般轻佻张狂。
“谢大郎君这是作甚?不过你情我愿玩玩而已,郎君还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