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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浔县的事情结束,师徒二人原本要回明虹宗,刚准备回程,忽又收到了观眇真人的传信。

一只赤色蝴蝶随着风飞来,在倪阳州的肩上落下,少年惊喜地看着蝴蝶,都快瞧成了对眼。

颜琮之伸手接过赤蝶,深浅不一的羽粉翩然落下,聚合成一朵旋转的莲花,莲心处数字升起:

“前日地府传来消息,仍有一法器流落在外,乃是卫玉赠出,只知对方是个形容昳丽的女妖,还望师弟多方探寻,最好能带回法器。

师兄正与之商讨聚录册事宜,若能得回法宝,相信必有助益。”

少年望着师傅手里的莲花,问道:“什么事,师傅?”

男人把手掌递过去,少年仔仔细细阅读一遍。

“卫玉不是痴情向往县令家的女儿么,怎会遇到漂亮女妖就赠宝?”

颜琮之沉声道:“见异思迁之徒。”

倪阳州点头,暗想自己果真没有看错,卫玉那人癫得很,果真食言了得遭天打雷劈。

少年又问:“聚录册是什么?”

颜琮之看徒弟已经阅览完毕,收回了自己的手。

“祖师登仙时赠与地府的法宝,当时地府轮回道有损,恰好祖师新炼制的法器能派上用场,便送过去了。”

“那现在是想要回来吗?”

男人摇头:“是换。”

“祖师集多年天地灵气所得,共炼制三件法宝,一为拂尘,二为燃烛,三为聚录册。”

倪阳州忽然想起了碧色峰竹屋中,师傅厅堂里的那支白色的蜡烛。

但应该不会是吧?看着与平时照亮的白蜡无异。

“师傅,拂尘是宗门大殿的那个?”

颜琮之点头。

“那燃烛……?”

男人截住了话头:“用尽灵力,不可再用。”

倪阳州又问道:“那用什么换?我们要聚录 册做什么?”

颜琮之踱步往山外走去:“灵植。以其作为供养,为地府征召新人做事,补充缺口。

换宝是因五百年正法,一千年像法,灵气渐渐消散,本就是独立的拓出三境也常有不稳之像。需要蕴含天气灵气的法宝镇压。”

如此震惊的消息被师傅语气平淡地说出来,倪阳州心里惶然,本以为入道修炼,前途便算光明,可在万世流转中,衰颓倾灭却竟然是连大能们都难以阻挡的趋势。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而已。

倪阳州被落在原地,明白了赤莲峰上为何常年辟新地种新植,原来是为了换法器后供上地府的消耗。

少年几步小跑跟上:“千年的像法时代之后?”

师傅的声音像远处传来的风:

“万年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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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说,最漂亮的精怪,就在这里?”

青年往山谷处指了指,问一旁的小松鼠:“可是这边都是树啊?”

开了灵智的小松鼠虽还未化成人形,但早已能通人言,只是不会说罢了,听出青年的不信任,松鼠耳朵尖尖的毛都晃了晃,小爪子又往山谷下用力的点了点。

“好,好吧。谢谢你。”

卫玉所赠与女妖的乃是一面宝镜,同之前的昆玉长甲、勾魂链等都是曾经地府中遗失的宝贝。附近再未发生过什么怪闻诡事,师徒二人只好边收集消息,边四处查探。

这一找,竟找了八年。

八年中,二人未曾回过宗门,倪阳州才过了十八岁生辰,身形壮实了起来,看着肩宽体长,五官张开,此时的他和当初那个衣衫褴褛失去家人的小孩看起来天差地别。

玉坠子里的书该看的看了,师傅早就给置好了的道袍也终于合身了。

倪阳州长成个清朗飒爽的年轻道士,只有笑起来的小虎牙依旧能看出昔日的影子。

师徒二人转遍了几乎人间境内的所有州县,依旧一无所获。

路上碰上点尚未成气候魑魅魍魉,不用师傅出手,倪阳州靠着勤学苦练升上去的境界都给一一铲除了,青年几年来虽然没找到法宝,但的确实现了当初许下的豪言壮志——惩奸除恶。

连宗门内收到的委托求助都少了很多,有倪阳州和颜琮之师徒二人在凡人间到处涤清荡浊,观眇终于能与弟子们专心供养灵植。

八年很长。

树木荣枯,云走风来,群雁在头顶上鸣叫着兜了多少次来回,少年长成青年。

再回到锡浔县时,路过的倪阳州发现县令家的那个视若珍宝的女儿早已成为人妇,一家子美满安康,孩子都开始上起了学堂。

但八年也很短。

于修道者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如今的倪阳州突破了筑基,到了金丹境界,在相对于修道者极少的凡间,已然再难碰到太多的危险。

师徒二人分开收集线索,倪阳州算算日子,已经一百三十六天没见到师傅了。

小松鼠捋了一下耳朵尖尖的毛,接过少年手里的一把松子,开开心心地离去。

倪阳州望着满山谷的树木,只觉得道阻且长。

师傅几个月前离开时,是听说北境有异事频发,从明虹宗传来的消息是说多了许多失魂之人,和那面宝镜的法力或许有关,而倪阳州闲暇时发展出来的动物寻人小队正好也来报有新来的美丽女妖精。

师徒二人都不想放弃任意一方线索,便分头行动。

不知道师傅想不想他,反正倪阳州挺想师傅的。

在凡间相伴多年,虽说除了练功便是除妖,风餐露宿不算舒服,但青年早已习惯了每次交锋时无须顾忌背后,以及有人兜底的安全感。

不知北境情况如何,师傅走了这么久,联系很多次,只有寥寥几回得到了师傅通信牌的回应。

倪阳州一人行走还是觉得孤独,都习惯了时不时就骚扰一下师傅。

此时的青年便是如此,夕阳投在他的身影上,找出暖黄色的光晕,倪阳州从绿坠子中掏出通信牌,注入灵力,一脚踏下山崖,稳稳当当地御剑飞行于山野之间。那双清亮的眼睛看着无边无际的森林,衣袂翻飞,单手举着玉牌,有一搭没一搭地向颜琮之报着平安:

“师傅,今天日头很好,阳光很暖,松鼠精的尾巴又粗了一圈,我说它胖了,给它高兴得直转圈,这次送信的报酬是一大把松子。接下来的路就脱离它的地盘了,徒弟又要自己走了。”

“这边的树很高,打坐休息的时候会担心掉下来,所以我把您放在坠子里的旧衣腰带拆了,捆着点自己,这样稳妥一些。”

“路边见到一些很漂亮的灵植,坠着金色的果实,像小葡萄一样,夜晚还会发光,很适合绑到您的剑穗上。我摘了一些,等您回来再绑。”

“师傅,这么久了,北境的事,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