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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琮之皱眉:“怎样算丑?”

倪阳州想了想:“鼻子变低一些,眼睛下垂一点,脸不要那么棱角分明,眉毛变得稀疏……”

不紧盯着师傅还好,仔细看看,师傅长得实在是俊。

颜琮之觉得麻烦,干脆一掐诀,变成了刘掌柜的脸。

倪阳州一瞧,十分震惊道:“原来师傅你是这样想的!”

这几日还有印象,又在山下活动的脸,颜琮之就只记得刘掌柜,被徒弟这样一说,才发现此举好像不太合时宜。

“不过师傅还是再换换吧,感觉怪怪的。”

少年看着身姿笔挺仿佛双十年华,却长了一张皱纹脸的人实在是不忍细观。

颜琮之皱皱眉毛,又变了一下,这次看着顺眼多了,虽然算不上俊美,但五官疏朗,看着很自然。

师傅为了给徒弟看脸,一直低着头,城门口的士兵和其他商贩也看不见,倪阳州抬头望着这张脸,忽然觉得有点熟悉。

少年看看远处的白发县太爷,再看看师傅这张脸,忽然道:“师傅,这脸我是不是见过?”

颜琮之点头:“昊平的。”

倪阳州长长地“哦”了一下,忽然觉得红莹也并不是那么特立独行,昊平真人年轻时正派的脸足够有让人以身相许的冲动。

当师傅的脸不再俊得那么出尘缥缈,进城就变得轻松许多,虽然依旧会有人关注,但好歹不会被围观。

白胡子县令看了看,只道是前来挑战平事的道士,两个月来,不少修道者前来试过,可即便是最厉害的天师都折戟沉沙了,县令没了再一一拜过去的心情。

他只在城门口监管好商贩保证城内供给就得了,等明虹宗的仙人来了再说吧。

师徒二人顺利走进县城内,只见行人稀少,路边店铺大多歇业,里边的人也都无精打采的,房门上倒是挂了不少辟邪用的东西,八卦镜、小木剑,数不胜数。

倪阳州留心看了看,没见到什么真附着法力的,感叹世上还是骗子多,好人都快不够用了。

走过中央街道的店铺聚集区,两人行至居民们住的地方,这边倒是有些不同之处。

放眼过去,几户紧闭的大门上空空如也,巷口中灰白色的墙壁上反而贴着春联。

倪阳州走到近旁一看,春联还是新黏上的,红纸都没有晒褪色。

再走几条巷子,还有几家贴绿色春联的,也是不贴门前,上下联再加个横批,中间空出的就是结实的墙壁。

这倒是新鲜。

倪阳州仗着岁数小,面相善良,找了家开着门的茶水店问了一番,茶水店上没有招牌,只是开着门,少年在门口确认再三,确定是做生意的才进去,终于打听出缘由。

锡浔县这边的习俗,春联不仅过年贴,每年的夏日市集也贴,商铺更得贴,但贴也有讲究,若家里有人去世,春联就要换颜色,一年绿二年黄三年紫,往后再是年年红。

最近失踪的人太多,做生意的也避讳,纷纷摘了高悬的招牌与春联,不少家里都换成了绿春联,也有那不愿意换的,相信家里人只是丢到了什么地方,以后命大没准还能回来。

最后,为什么贴墙壁上。

茶水店老板本不欲多言,摆摆手要轰倪阳州走,但看着少年那水灵的眼睛,又觉得可惜,这才告知。县里传言,阎王爷要办阴间市集,嫌不够热闹,因此专抓一些在家里休息的闲人去下边凑人数。

在家里的大多是老弱妇孺,因此就老弱妇孺丢的多呗。

为了别让那些阴差总是抓人,就故意把春联贴歪,这样他们就会找不到路,以为阳门未开,便带不走人了。

倪阳州把打听来的一切都告诉了颜从之,二人巡视一圈没有其他线索,也没找到灵气异常之处,踅摸了一个小院,左邻右舍打听了,一家子夫妻加孩子都丢了,只剩这么个院子,现在没人住。

颜琮之和倪阳州住了下来,少年借来红纸和毛笔,恭恭敬敬请师傅墨宝,一副对联写成,倪阳州赶在天黑之前,正正当当贴到了大门口。

椒花献颂,柏酒浮春。

常见的吉利话,用于祝颂平安。

终于把字识得差不多的少年见春联上的字如龙飞虎跃,个个力透纸背,潇洒遒劲,边贴边觉得兴有荣焉,自己的师傅长得帅、法力强,还写得一手漂亮字,可惜就是县城里人人自危,没什么人来给品评欣赏。

当天日落后,少年与师傅临屋而居,萧瑟的夜幕像细碎的布帘,由远及近盖住了整个锡浔县,天上星星暗淡,只有颗单薄的毛月亮,隐隐约约散发出一点微光。

倪阳州打坐修行,只觉万籁俱静,风爽气清,是夏日里难得的凉快天气。

就是有点太凉了。

凉得两个黑白衣裳的使者打了个喷嚏,二人皆戴高帽,黑衣的喜笑颜开,白衣的一脸严肃。

两个在鲜红的对联前看了半天,黑衣服的说道:“这字写得妙,力透纸背,筋骨分明,定是出自名家之手。”

白衣服的不说话,扳着张青黑色的脸点点头。

“我们爷正缺个写字的,就他吧,怎么样?”

另一个依旧点头:“我觉得甚好”。

二人瞄准了春联间的大门,猛地往里一冲,还真就冲进来了,一阵阴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小院,院中的柿子树的嫩叶被吹得哗啦啦作响。

颜琮之忽地睁开了眼。

“不好!”白衣服的叫道:“有结界,快逃!”

黑衣服的本来一步都要迈进了门槛,闻言就要后撤,谁想闭着的门“啪”一下被打开,倪阳州探出个头来查看情况,却见院中空无一人,只有风儿阵阵。

“师……”

一个字都没说完,黑衣服的人捞着铁索便往少年身上一挂,急迫地开了口:“鬼不走空!风紧扯呼!”

倪阳州登时便软软地倒了下去,颜琮之转瞬间移到院中,只见徒弟的身体正倒在门槛处,双目紧闭,不知生死。

英俊的道士不见平日的淡漠,猛冲过去搂住少年,食中二指掩目,再一睁眼,眸中流动着绿芒。

转头一看,院门口处倪阳州的魂魄正被两个鬼差打扮的人在手里,意识还算清醒,见到师傅目光定过来,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有些冲动,真的。

倪阳州也没想到开门直接给自己魂搂走了,变成魂了才看见对面的俩人,一黑一白,像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头上高帽,一写“正在捉你”,一写“你也来了。”

少年还没敛住惊讶地表情,发现毛笔的字横撇连续,上边的字赫然看出些问题。

“在”和“来”都各少了一笔。

黑白二鬼差头上顶着“正仕捉你”和“你也米了”!

谁见到不愣一下?

倪阳州晃悠晃悠手上的锁链,不好意思地朝着师傅对口型道:

“师傅,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