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在鹰茂为保护两名孙子向宇唯下跪的那一刻,忌命礼诀就诞生了。
他是枭雄不是伟人,是草莽而非圣贤,是首掌更是爷爷。
他曾经树敌无数,也战友成群,因此他既崇拜绝对的力量,又兼具朴素的骨肉深情。
总之,可以笑他狭隘如草芥,却不能说他无情似禽兽。
一个人,无论生前受过怎样的屈辱,只要留着子孙血脉,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鹰茂整个身体都快迈进狭刀,却突然回转身形,兜而转来道:“忌命之子,你怎么会在这?”
“因为干匡!”
宗娉情不自禁回应道。
“干匡?那个注定会被没有忌命诀的人所杀的人?”
鹰茂此话一出吕涛身子不由得一震,心里更是惊觉,这个茂伯还是有一手的,就在他自以为对付干匡是天降的使命之时,竟有人一语道出干匡的弱点。
“去找到那群没有忌命诀的人吧!”
鹰茂停顿了几秒,无人回应,又补充道,但说完他就忘了,这便是预言心经的魔力。
而忌命礼诀对他的控制,就是对忌命之子有问必答,有难必究,而对宗蕾这样的仇人却视而不见。
吕涛冷静下来,知道这个对人心切的生门老首掌就是个无字天书,又追问道:“那病龙呢?茂伯,如何对付病龙?”
“干匡早就想摆脱它了,就像你想摆脱干匡一样。答案就在甲骨文与宝葫芦上,一静一动,急不得,更催不动,是时候,到了时候。”
本来出自他人之口鹰茂可以选择不回答,但忌命礼诀感应到正是宇唯想问的话,那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补充了索翁和忌命册的盲区和缺憾。
吕涛也陷入了思量道:“我是想摆脱他,不过有时还想感谢他,让我的忌命医诀提升了好几个段位。”
宗蕾见仅来一个生门首掌就让丈夫方寸大乱,忙向还在作画的匀佑喝道:“快停下来!”
但画里贼爷那最后一撇胡子也快加上去了……
谁也没注意到,吴利竟抢先一步闪进了狭刀,这把鹰茂惹怒了,满口污言秽语咒骂着追上。
“吴利跑进去啦?”
宗蕾左右他顾不暇道。
宗娉却放宽心道:“没事,该回来的时候他会回来的。”
此时宇唯听闻便暗暗记在心上,只苦于再无气力发声,而鹰茂似乎也会掌控两种包含不同信息的话语,千言万语里宇唯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救你三伯之事就差你了!
他不是?刚出狱?
哦,对了,又被抓了……
宇唯在信息与意识的漩涡里天旋地转,醒来才发现自己还躺在阴曹地府内,刚经历的,好像是真的,又好像纯粹的梦。
他望向魔幻的苍穹,一个深呼吸,起身检查身体,平常似往昔,肚子也干瘪得只剩肌肉,只是腰间,多了一个小葫芦。
轻轻地敲敲它,它里面还会发出回响。
宇唯问轩辕宝鼎:“轩辕,后来发生了什么?”
“那些忌命作家暴露在光天化日下,有的瞎了,有的哑了,有的聋了,但就是仍坚持创作。”
“不是吧?无面亭呢?”
“一言难尽。”
“大家可都安好?”
“放心,安好。”
“那行。”
宇唯不再多问,接过宝鼎递给他的野味简单地对付两口,只关切地望向外面盘龙殿的状况。
此时生噬刀在大殿上哼着小曲,翘着二郎腿,看周围物来物往,大殿外蓝色的天空云卷云舒。
宇唯在阴曹地府里隐约看见,打着哈欠的凌隆锤和弃子棺,飞碟各坐于三个主位,现场死气沉沉。
昨晚飞碟利用耳目躲起来,一躲到底,现在也只好现出真身,跟宇唯小时候看过的《UFo未解之谜》里的图片相近,只是已没有那夜在鱼塘之上的活跃劲,风头显弱。
忽然国王大喝一声道:“生噬刀听旨!”把生噬刀吓得一个激灵,滚翻在地。
“陛下万岁,臣听旨!”
“就依国师所言,午时就由你监斩叛军俘虏,以立军威!”
“臣领旨!”
弃子棺里的芸庄听罢知道看似这是在杀鸡儆猴,其实掩人耳目,图个交待,并不追究她这个发起之人,也在昨晚摸清了飞碟的部分势力——地牢的狂徒与pUA万物的芯片。
而且恐怕,这里面另有乾坤,会再生风云。
“父王!儿臣特命两副花斧扳护送红缨枪,绞刑架和地震仪前去救物医院,此刻正是用物之际。”
凌隆锤的意思跳跃很快,既没有明确地指出它们何门何派,目的的归结又让国王无法反驳,甚至连提出口的可能都必须抹去。
国王立即明了道:“嗯,太子做事,朕放心。”
飞碟立即拍马屁道:“国王以法治国,太子以礼治国,又体恤群臣,实乃国运之大幸!”
芸庄和飞碟昨晚已是撕破了脸皮,虽未正面交锋,但明争暗斗已是事实,她马上冷笑一声道:“且不说木巫钳诀,凌太子和微臣一天未来上朝,那条黑不溜秋的病龙就盘踞在石柱之上,你这个国师是怎么保护陛下的?”
“一步一步来吗!郡主怎么咄咄逼人起来,如此狂躁易怒,莫非是叛军的主谋?”
“什么话都被你说了,罪魁祸首是谁,一目了然,而且,那两个使木巫钳诀的小孩,别让他们落我手中。”
芸庄还是有点年轻气盛,政治短视,急于放狠话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的算盘。
国王这几天早听腻了他们的争吵,厌烦道:“对于解决这两件事,你们有方案就说,没方案赶紧闭嘴!”
“秉陛下,我昨日去了无名庙一趟,发现那是一个忌命人通往我们国的据点,有那两小孩在那逗留的痕迹,可用卫星将士定位锁定追踪。另外,为迎接小郡主圆月弯刀的到来,话筒和舞台举办的日出演唱会待会如期举行,它们会唱由忌命人宗棠所作的忌命歌者等曲,如此盛会,国师可会来赏脸一看?”
这两条爆炸信息轰得飞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芸庄所言非虚,阿冼小迅二人行踪不定,但据点正是无名庙。
而话筒和舞台是万物国的精神之柱,文化重物,自己早将它们分别关押在万物屋和沼泽地,是谁救的?如果被它们来一场演唱指控,那自己经营多日的威风名誉,可能一扫而光了。
最后忌命人宗棠,一听到她的名字飞碟闻风丧胆,在以干匡之名行走忌命界这些年,还没有一个能像宗棠那样光是弹弹钢琴小曲,就让他两眼发黑,难受至极的。
该做何应对呢?飞碟来不及细思,只用最后一个信息点妄图摧毁芸庄的得意道:“听说今天上断头台的叛军是瓮鳖罐的亲人,可设埋伏,将它一并抓获!看她来还是不来!而且小郡主也和它不对付,开什么演唱会?”
国王愁眉苦脸道:“哎,知道就知道,别说得那么明白吗!在场所有忌命物,全部签保密契!午时前不准离开王宫半步!”
好像国王已早有准备。
小郡主又是什么来头?宇唯问忌命册。
老王爷海底龙宫之女圆月弯刀!
它身份如此尊贵,为何会流落忌命界并投靠阴邪一派呢?
个人选择吧。
听到此处宇唯突然回忆起昨夜的梦,后悔为什么不能多看几眼舅舅年轻时的画作,说不定就看到了今日的经历,而预知未来。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瞬,就像自己回复小姨的那样,过于关注未来的信息,只会让现在无措或者走捷径。
飞碟又奉承道:“昨日棍中王在大殿上无礼放肆,不还是惧于陛下的威严,逃之夭夭,躲在暗处了,可见陛下圣明。”
就在这时又来一个小插曲,生门徐苟的流星锤竟不远千里,一路跋涉而来,在驻军的引见下进了大殿。
只见它汗流浃背,气喘吁吁道:“瞬砂石你回去吧,我来顶你位置,老首掌夫人的状态不是特别好。”
此言一出所有忌命物的目光都齐刷刷射来,又转而看向瞬砂石。
瞬砂石早呆腻了殿内的守卫工作,正欲跳起回应,衣锦还乡飞碟却喝道:“大胆刁民,目中无主,胡言乱语,将它拉出去斩了!”
“哎,父王还没说话,国师你急个啥?”
凌隆锤实在看不下去道。
“现在命忌八物已越来越默契,凭什么你一句话就要取代瞬砂石?”
国王不疾不徐道。
“那就让大王看看我的本事!”
流星锤开始摆动它的铁锤,殿堂上却似真的出现阵阵流星,飞碟却又大声制止:“反了!反了!你个流民匹夫还想行刺国王?”
只见红缨枪尖像听到了什么命令,飞旋着疾射向流星锤链,利用旋转的风造出了一个缺口,锤链左右摇晃,打了个死结,很快流星便即消失。
但忽然流星锤撑地而起,共生出十八个繁复的花招,东一锤西一链,有长有短,竟又将那死结完美地解开。
与此同时它又将枪尖裹挟在中心,提气运劲,一阵八卦式的编排后,反射向飞碟,飞碟赶忙躲闪,那枪尖虽击中地面,但与它的碟面擦身而过,只差毫厘。
飞碟摔跌在地,脸色铁青,声音发颤道:“你个……你个……”
“漂亮!”
芸庄不禁喝彩。
宇唯在生噬刀内却看得起了疑问:红缨枪到底是哪边人物?
忌命册回道:现在是飞碟手下啦!大头虾!
为什么?
你以为魔幻手机那么好对付啊,将它刺穿的代价就是,被电流缠身,沾染上邪气。
如何能解?
走走看吧。
宇唯有些搞不懂的是,国王和飞碟表面上依旧是君臣和谐,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局面,可能最让国王头疼的其实还是他想多方制衡后的矛盾,飞碟势大,借芸庄和凌太子打压,无需自己出面。
恐怕神出鬼没的棍中王和流亡落魄的玉玺,远比病龙和木巫钳诀的存在更让国王忧心。
而国王此刻也正在想,昨日自己堂堂帝王被飞碟给变隐身,这件事是绝不能翻篇的,只是近来自己暴戾无度,所谓的亲信都离它远去,除了命卫星将士发出信号,让远在忌命界的命忌至宝归位,才勉强渡过此劫,但已属实狼狈,恢复真身后更是碍于面子,提也不想提。
一场显而易见的对峙,就这样被搁置了。
宇唯隐隐觉得还会有事,却又一下子理不清头绪,凌隆锤的其中一支就冒着黑烟爆发了,砸桌子甩椅子,场面相当混乱。
紧接着波黎光的一支也开始抽搐不已,癫狂四作。
看到这里,宇唯内心闪过一个念头,用忌命武诀的太极怪圈或可协调它们。
当这样想时,只听得飞碟道:“瞬砂石,发挥你作用的时候到了!”
原来这瞬砂石在忌命界时可以拉着忌命人迅速移动于某些空间,在万物国却是可以拖着忌命物缓慢轮回于某段时间,病龙之所以被钳制,它功不可没。
只是瞬砂石生性怪癖,越是要催动它,它就越是扭捏,这不突出的表现恰好与它想回生门,不理世事的想法不谋而合。
此刻它更是雌雄同体,两块石头吸在一起,异常紧张,在一堆忌命物中最不起眼,但从某种角度看却极度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