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司瑶
见字如面,佳想安善。
或许在你亲启这封书信之前已知晓了我的名字以及我为医者的身份。我名司瑶,并非是在这个时空里恰巧与你同名的陌生人,而是直接取于你这个主人格的名字,我虽不是你,但也是你,来这个时空之前我们本就是一体。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还是我们的第一次交流,以书信的方式。两年之前你去往古西市的博物馆里演出却意外遭遇地面塌陷,我们未能幸免于难坠入陷坑。待我醒来已身处在这个时空的西月国南境一个村庄里,是被村民哑婶从雪地里救回来的。我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你这个主人格被剥离出主体,但却一直深信你也在这个时空。
自有意识起,我便认定自己的使命以及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你,姜司瑶。故而从小到大每当在你遇到难以承受的痛苦时,出于本能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来替你扛下所有,当然,我这个人格本就是由你出于自救创造出来的,一切也是理应如此。
刚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我茫然无措但更担心你的处境,毕竟主体已由我占据着,而你却被剥离出去,我不知晓你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于世。然当下茫茫人海又是在这样一个与现代文明有着巨大差距的混乱的冷兵器时代,我手无缚鸡之力首先得要想办法安然活下来才有机会去寻你,于是,我便努力去学习能独行且保护自己的本领。
好在我足够幸运,这一路走来遇到不少贵人,先是在连家村里学到了箭术,后来阴差阳错进入三秀药庄拜师学医,师父三秀和师兄修名都是顶好的人,药庄也是一个温暖的家。
得知你魂穿在江南名李的公子李昀夜身上后,虽也觉得荒唐又离奇,但更心疼你一个向来爱美的舞蹈生却偏偏魂穿在一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公子身上,起初在适应这具身体以及周遭的环境时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后来,又从木公子口中得知了你已把江南名李打理得井井有条,我甚为钦佩,也仿佛看到了一个已经蜕变成长,今非昔比的姜司瑶。
起初从西月国的南境出发一路游医至景宋国,原本打算早早前往祈乐城见你,但没想到连州爆发了瘟灾,我如今已为医者自当要先去治病救人。而眼下连州的瘟灾虽平息但各地的病人尚要善后,所以还得过些时日才能去见你。
本想先写封简信托木公子转交于你,没想到不知不觉竟东拉西扯与你说了这么多。
终归书不尽言,余候面叙。
珍重
司瑶
“司瑶,原来真的是你,早知你学习能力这么强小时候就应该让你出来考试。”读完信,李昀夜缓缓放下手中的几张信纸,一边拭去眼角的泪水,一边释然地又哭又笑起来。
三日前从回来报信的护从口中得知了救义兄的大夫名司瑶时,姜司瑶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但转念一想人家是个医术厉害的大夫,怕只是碰巧同名罢了,没想到竟当真是自己的另一人格。
姜司瑶现在才知道司瑶是无意占了自己的主体并与她一样莫名其妙穿到这里。同时也被她在先前十多年来的默默守护而感动,如此想来,反倒觉得小时候受的那些委屈也不算什么,毕竟她不是一个人在默默承受,还有司瑶为自己分担。
这封书信令姜司瑶压在心底深处的心结都尽数解开,也不禁对司瑶生了几分愧疚,毕竟先前还将她当成了想要将自己取而代之的恶毒人格,看来日后相见她得好好向她道个歉,如此想着,姜司瑶倒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司瑶,以及自己久违的那张脸。
“公子,木良公子催促该启程了。”这时,紧闭的房门突然叩响,安云依旧在门外唤道。
李昀夜闻声急忙起身将信收好,又用巾帕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后才将房门打开,疑惑问道:“这么快就启程?他们赶了一夜的路不歇歇?”
“木良公子说这批染料已在连州积压了这么久,现下春季潮湿不能再耽搁,还是尽快运回去。”安云回完,抬眸见公子似又哭了一回,便继续关心道:“公子,您没事吧?”
“木良哥哥人呢?”李昀夜摇了摇头,随即也问道。
“木良公子与其他人都已收拾好正在外头等公子呢。”安云说着已进入房中准备替李昀夜收拾行李。
李昀夜一听不禁眉头微蹙,看着安云欲言又止,木良哥哥为何没有亲自前来唤自己,他又怎么了?难道是因方才将他推出去生气了?可也不至于吧?木良哥哥哪里是这般小肚鸡肠的人?
“公子,您先下楼去吧,安阳他们在下面等您。”安云先将一顶幂篱戴在李昀夜头上,继续说道。
李昀夜因木良有些心不在焉,听了安云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便自顾下了楼,刚走出客栈三位护从便迎上前来,但不等他们开口,老周一身酒气突然出现在李昀夜面前,笑问道:
“李公子,你与木掌柜闹别扭了?”
“我们何时闹别扭了?”李昀夜瞪了老周一眼,才发现他现在戴着幂篱对方也看不清自己的眼色,遂又急切问道:“木良哥哥人呢?”
“没闹别扭他何故不搭不理地坐在马车里?”老周指了指最前面的那辆马车继续努嘴问道。
“我怎么知道!”李昀夜也没好气地说完便大步朝着木良的那辆马车走去。
在护从的搀扶下,李昀夜进了车厢,见到木良正在窗边侧座上闭目养神,独将主座留给了他。
“哎呀,木良哥哥,这帽子解不下来了!”李昀夜却也紧挨着木良坐下,故作解不下戴在头上的幂篱而急道。
木良这才睁开眼,默默抬手去将他的幂篱解开,拿下幂篱之时见到义弟那双哭得已有些红肿的眼睛,又忍不住心疼起来,遂脸上的冷色不经意褪去大半。
“木良哥哥,你在生我的气?”李昀夜现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轻声问道。
“别多想,木良哥哥只是赶了一夜的路有些乏了。”看到义弟那副委屈欲哭的神态,木良吓得赶紧笑着安抚道。
这句话自然是违心的,方才义弟为了一封书信竟将他推出房间,木良心中甚为不喜,从前他在红颜这些事上从不瞒自己,可对这司瑶姑娘他却前所未有的紧张,这令木良不解的同时心里莫名泛起了一阵酸楚。
“我就说木良哥哥怎么会这般小肚鸡肠呢!”李昀夜长松了一口气,搂住木良的手臂继续关切道:“你乏了就睡吧,我不吵你。”
姜司瑶现下大半的心思仍旧在司瑶的那封书信上,遂也没太注意木良疲惫眼眸下的落寞,只当他是真乏了。
木良未语,向身旁的李昀夜点了点头后便又重重地闭上了眼,暗自叹气。